当晚，白星果然没再请求陆清前往隔壁陪伴。

    或许是因为苏灵的虎视眈眈，亦或是心知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哪怕是提出了要求，对于学长而言也只不过算是为难。

    在群里半开玩笑式的试探已经说明了，自己不应再贪得无厌。

    再往前去，就真的真的越过了那条线，容易让难得打下的“江山”彻底沦为空城，一座座相继归还。

    整整一下午，陆清做完了切片，并且把音频部分剪辑完成。

    他把该发的东西都一一上传好，然后看了眼直播间，惊奇发现，李明实那些小弟们居然又来了……个个在房间里赖着不走，就好像某黑帮的团伙驻扎在了魅魔的领地……

    【李哥无敌1：xdm我来打卡了。】

    【李总是我大爹：来了老弟，你又是第一。】

    【我是李总的鹰犬：小刚，你氪了多少？】

    【李哥无敌1：没多少，开通了个年舰，自动续费，先整12个月再说。】

    【李是我大哥：这不行啊，你这个收入延迟太久了，主播会很难熬的，学学我，开局提督稳一波，把排名冲上去，这样李总才会对你刮目相看呀刚子。】

    【李哥无敌1：懂了哥。】

    【恭喜“李哥无敌1”开通了本直播间的提督】

    “……不是。”

    陆清看得头晕目眩。

    寻思着，本来以为这帮人是托儿，一场之后就会撤。

    谁知道，居然还在这聊上了……甚至把直播间当成了帮派据点！

    就这对话，黑子看了都不敢说话，完全没法带节奏，容易被集火骂死，甚至被线下开盒干死。

    啪叽。

    陆清退出了直播间。

    觉得稳了。

    后续的事，就让白星自己把控，等遇到了问题求助时，再伸手相帮吧。

    他决定将精力暂时转移到别处。

    …

    翌日一早。

    陆清照常来到学校。

    新的一周新的面貌，在解决完白星和林睦的问题以后，他把目光放在了糖花的身上。

    根据规划，本周的周中要至少去带糖花“吃一顿肉”才行，毕竟这是她提出的请求，而且再不去陪陪她，她可能会就此化掉。

    因此，适当的探望，并且帮她整理一下屋子，就成为了陆清的“周常任务”。

    “嗯，封面的事还不算很急，毕竟距离发书日期还早着，哪怕先把内投稿件准备好，也得花费至少一周的时间，再加之等消息、过签、囤稿等事宜，就算往后推延一两个月都不算太久……所以眼下还是把身边的事做好为妙。”

    陆清稳如老猫，丝毫不躁。

    如果说半个月前，在针对星宝的企划还未推进之际，自己面对苏灵天降的生活压力，或许还会感到棘手。

    那么现在，有了直播那边的收益，哪怕延后创作带来的稿费，也还是能勉强生活度日的，完全不用慌。

    ——这就是“现金流”带给人的底气。

    而且看这架势，用不了多久，苏灵就也可以为自己独当一面了……至少能让自己从直播那边的精力需求中解脱出来，完成文案、运营、音效三方面的基本把控，是个可靠的助理。

    或者秘书。

    “唉，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打开我的保险柜后，肯定按捺不住好奇心，开过我的琴盒查看……如果这样的话，她就会发现我曾经对音乐有着重度痴迷……这根本解释不了。”

    虽然，这几天的夜里，苏灵把钥匙归还后就再也没打开

    那个保险柜。

    但是陆清认为，在此之前，凭借妹妹的性格，势必会把一切感兴趣的东西进行研究，更别说藏在三立方米空间里的那么可疑的乐器了。

    妹妹不傻，如果她看了，就会发现，自己是懂乐器的，甚至曾经弹过琴，还弹得像模像样，只不过从某个节点开始将这一切封禁。

    那么就有个大问题出现了，自己明明有琴，却不将琴分享给她，反而是给她买了新琴，这件事本身就证明了，自己不想让她知道关于音乐的过往。

    苏灵的性格之一是“隐性好奇”，即“你越不想让她知道什么，她就越要知道什么，同时她一定会找到结果。”

    这非常可怕。

    “都说好奇害死猫，这下子，我是没法藏了。”

    陆清皱眉不已，决定还是把真相拖到下次被她问起时，再柔和传达。

    痛苦的回忆没有想起的必要，分享出去的经历也只会是找另一个人倾诉不可逆的曾经，本质上是在把对方当树洞，散播着负面情绪。

    心理医生老闫曾在自己临走前郑重告诫过：

    “患者不要与患者接触，这样不但起不到相互安慰的作用，反而会互相影响，让彼此更加抑郁，越陷越深。务必注意。”

    当初的自己不以为然，而今走到了这个节点，面对苏灵的探索，陆清认为，有必要把这份黑色的记忆藏好、藏深，以免妹妹产生什么过激心理，偏执的想去给自己“报仇”。

    那就不好了。

    嗯。

    “还是先联系一下糖花吧。”

    走在校园的石板路上，陆清摇了摇头。

    打算将具体时间先约好，等见面时可以详细聊聊后续的商稿事宜。

    就在他拿起手机翻看飞信消息时，屏幕上忽然亮起一个企鹅消息。

    看到是某个兔耳朵头像发来的，他瞳孔一缩，小心翼翼的优先将其点开。

    【瑶光：哎呀呀，青空老师，抱歉抱歉，我刚刚看到消息。正想跟你说来着，关于上回跟你说的IP改编的事情……我们商务部没谈成。所以暂时搁置了，您就正常准备新书继续投稿即可，实在不好意思啦。】

    “……”

    很好。

    是坏消息。

    看到这样的消息，一般人或许会觉得天都塌了。

    毕竟这对于一个刚证过道、还想要步入白金阶级的大神作家来说，无异于“中道崩殂”，属于致命打击，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好。

    但在陆清这里，早就有心理准备。

    除却这么久没动静的事先预兆，平日里他的性格，遇到事情也总会先把最坏的结果考量出来，这样在遇到真正坏结果时才不会感到诧异乃至于心态崩塌。

    这种消极心态与他的病情有着直接联系，但在这种时候，居然会给他带来心理承受力上的增益。

    【哦，这样啊。没事的，辛苦了。】

    他将消息发给瑶光，打字的同时面无表情。

    “不过几十万收益而已，刨掉恐怖的税收，结合刚刚百万的字数，估计IP费用到手应该不会超过20个。嗯，破财消灾罢了。”

    他这样自我安慰着。

    【责编瑶光：啊，你也别太难过哈，下本书还有机会的。青空老师，一定要加油哦，虽然我现在不怎么收稿了，但只要是你的稿子，我就照收不误的哦。等你起飞了，我绝对履行承诺，登门拜访你！】

    【但愿吧。】

    陆清的回复语气平淡。

    讲真，他一直不怎么爱

    和瑶光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有时候信息就直接不回了。

    作为编辑，瑶光使用的账号是工作号，所以说话的方式也仿佛披着一层伪装，全都是官话、客套话，从未流露出过半点真情实感。

    就好像，所有联系皆是建立在利益的角度上一样。

    其实陆清也能理解，为免被有心人截图断章取义，编辑们有必要保护好自己免受攻击，所以工作上的事就要斩断一切情绪，这无可厚非。

    但这种沟通方式，实在是他不喜的。

    因此每次有事，他就只是以对待留言板的态度去把正事以大段的方式写出去，然后就静待回复，不管了。

    小段多次的发送消息会打扰编辑的休息，增加编辑的工作量，所以懂得换位思考的陆清向来都是一段话完成诉求，并且很少很少去联络她。

    “无所谓了。就当没有吧。”

    教室门口，他停下脚步，转身走向卫生间。

    决定去洗一把脸。

    就算告诫自己不在意，那也是几十万的收益凭空不见，这个饼被画成了虚影，实在令他感到有些迷。

    好在从小到大，他深知一个道理——

    “不抱希望，人生就不会失望。”

    这个道理让他在一人生活的黑夜里，不至于像其他孩子那样被孤独感撕扯得默默哭泣。

    乡下的晚上很静，很冷。

    偶尔有无家可归的小兽嘶鸣。

    印象中的自己，住在一间空旷的大房子里，

    有园子，有菜地，有清水，有猫咪。

    只是没有家人和朋友，

    只是菜地荒芜无人播种。

    唯一能够照顾自己的姐姐就在隔壁，她不是自家亲戚，更不是老爹托付过的抚养人。

    只不过看自己可怜没人要，这才在某个大雨天，主动上前搭话，并且带了一大包糖果和玩具，亲昵无害的送给自己。

    大姐姐的目光令人着迷——

    那是一种“安稳”之感，

    【有她在身边，一切的焦虑便可迎风而散。】

    【在大姐姐的怀里，睡意袭来得很快，哪怕是顽固的失眠，都会在这样温暖的胸怀下被化解驱散，

    仿佛恐惧与不安从未出现，仿佛自己空洞的童年碎片可以被她就这样给填补灌满。】

    ——

    “小清清呀，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呀？有没有什么梦想呀？”

    “梦想……我不知道。但是工作的话……如果可以，我想当一名作家！”

    “作家？为什么呀？”

    “因为老爹他就是作家！虽然他不怎么回家，但他一定很厉害，因为他寄回来的信，上面的字很好看！我觉得……我觉得他肯定是大作者，会赚很多很多钱的那种！我也要像老爹一样厉害！”

    “噗嗤……”

    幼年陆清的话逗得大姐姐忍俊不禁。

    那时的他并不清楚，老爹写的是什么书，更不知道，在自己离家以后，大姐姐她去了哪里，是否还在那个每到夏天、蝉鸣便会在清澈的池塘边交替奏响的，美好安逸的郊外乡村。

    时至今日，一晃十来年过去了。

    自己长大成人，在这遥远的天海市内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城市化的男大学生；

    而乡下的她，此时此刻又在哪里呢？

    “真怀念啊。”

    看着脏兮兮镜子中的自己。

    陆清心里不禁萌生起一个念头——

    “如果来年盛夏，有机会、有时间出去度假的话……”

    ——

    “带着苏灵一起回乡下找寻记忆，也不是不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