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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惨烈的战场
    请亲兵营的那些混账兄弟们胡吃海喝了一顿,算是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与方大哥的关系日益亲密,在他的亲自点拨下,我苦练骑术,总算后来居上。与那匹枣红马的关系也日益亲密,冥冥之中,我们有很多心意相通的地方,只是彼此心领神会,心照不宣而已。

    这些日常小事都一笔带过,开始说正题儿。

    没过多久,我们终于有机会上战场了。我的内心其实有几分期盼:在战场之上,找个机会施展一下自己的刀马功夫。同时又有几分紧张:没上过战场,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但唯一能确认的一点是,战场上是实打实要流血死人的!我最担心的还是那帮新兵营的患难兄弟们,他们和我一样没什么作战经验,容易吃亏。

    对自己我倒丝毫不担心:亲兵营的板牙哥告诉我,冲锋陷阵、流血送命与我们这些人无关。我们只需老老实实地跟在南宫大将军身边,谨防冷箭暗算,护他周全即可。战斗结束后我们还可以打扫打扫战场,捞些额外的好处,发些小财。我实在想不通会有什么好处可捞。

    这是一场伏击战。在南宫大将军身边,给他端茶倒水的间隙,我听他说得到了内线的准确情报。也就是说作为对手的农民起义军中,安插有朝廷的奸细。奸细这活不好干,但很富有挑战性,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试试。勇于尝试各种新鲜又危险的事物,是我生活的目标之一。

    其实老呆在南宫大将军身边很无聊,还必须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做错点什么莫名其妙受罚。以我的性格,看人脸色满脸堆笑假惺惺伺候人的事做不来。所以我宁可在教场之上,频频跃马挥刀,让自己出一身淋漓的臭汗,心里才痛快。

    好在有方大哥罩着,我有时偷偷从南宫将军身边溜走,骑马去教场上舞刀弄剑,也没听他说过什么。或者他假装没看见,对我这个他眼中的刺头小子网开一面?

    开战的当日,天刚拂晓我们便被整队集结,紧握手中的各色兵器跨上战马。

    南宫大将军早已披挂整齐等候在帐外。晨风中,他头盔之外的几缕发丝与颌下的长髯迎风飘舞,看上去神采奕奕,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感觉与往日明显不同。

    我军人马埋伏在一条宽阔官道的两侧山坡上,大家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静等敌方的出现。

    一轮红日冉冉自东方升起,直到此时,我们才看到官道上烟尘滚滚。随着敌方人马越来越近,我们也看到了迎风飘舞的各色彩旗。目测对方大约有上万人马,而我方的兵力足足是敌方的五倍有余。即便如此,我的心还是突突乱跳,毕竟是人生第一次亲历这即将开始的血肉生死之战。

    我扭头看了一眼静静坐在马上的南宫大将军。他似乎并不着急,气定神闲的目视前方。只是那双充满杀气的双眼一眨不眨,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敌军终于全部进入了埋伏圈。此时,南宫大将军突然高抬右手,猛力往下一挥。随之我方早已埋伏好的几十门火炮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弹落在敌军的人马中瞬间炸开了花。

    毫无防备的敌军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了一片。

    我先前听同屋的板牙哥说过,此路贼军出自青浦一带,总首领姓洪,对外号称洪家军。人员组成大部分为逃荒的难民。想来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虽经过训练,但其战力绝对无法与我方这些久经战阵的职业杀人者相媲美。

    在一阵猛烈的炮火攻击之下,定会乱成一团,溃不成军。我方再充分利用地形的优势,全力对其猛攻。应该能很快解决战斗。

    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这些农民起义军匪寇在经历了初期的慌乱之后,竟然没有放声哭嚎,四散奔逃。而是重新集结队伍,发起了井然有序的突围反击。

    南宫大将军虽然脸上也露出了惊诧之色,但仍然不动声色的发出各种口令,指挥身边的传令官挥舞手中的令旗,向各个分部下达围攻的命令。

    我骑在马上,就站在南宫将军身后的不远处。伸长了脖子,带着好奇而紧张的心情,认真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变化。

    此时我军的炮火已经停息,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我军骑兵纵马俯冲而下,对此路匪贼形成夹击之势。刀光剑影中,鲜血喷溅,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

    我忽然眼前一亮,在贼军之中竟然看到了几个骑在马上的女子的身影。她们虽然服装各异,但大都看上去身材矫健,也都是大约二十来岁的年龄。小小的年纪,还是女流之辈,干点什么不好?非要跟着这些亡命之徒一起造反?偏偏又遇到了我们这些官府的正规军,这下只有死路一条了!如花般娇艳的年纪,就这样稀里糊涂白白送了性命,是不是有些太可惜?!

    这些流寇的战斗力明显超出了我原先的想象。

    最吸引我目光的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只见他挥舞着两柄大板斧,哇哇乱叫着冲向我方阵营。片刻之间,我军先头部队便人仰马翻。

    这厮已身中数箭,却仍然挥舞着沾血的板斧,冲入我方阵营中狂挥乱砍,一时竟然无人可挡。直到他强壮的身体被数柄长矛刺穿,才狂喷一口鲜血,跌落尘埃。

    还有一员面容俏丽的女将,身上已是沾满了鲜血,仍咬牙挥舞着手中宝剑,大杀四方。他身后的步卒也十分凶猛,险些冲开了一个缺口突围而出。

    好在南宫大将军及时调整部署,我方人马及时堵住了缺口。那员女将也已身中数刀,身上血流如注,精疲力尽之际在马上摇摇晃晃。忽然一支利箭射来,正中其眉心,她这才似乎心有不甘地仰面朝天栽落马下,伏尸于地。

    我有些想不通,是什么神奇的力量支撑着他们这些人以卵击石,敢于以命相搏与强大的朝廷正规军对抗。

    整个局面渐渐的对我方愈加有利,敌方死伤惨重,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突破我方的重重包围。

    对手仍在拼命地负隅顽抗,但包围圈正在逐步缩小,他们已经彻底丧失了冲出去的最后希望。

    迎接他们的只有冰冷的面对死亡这一条绝路。

    目睹如此残忍血腥的场面,我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反而有些莫名的兴奋。身体里仿佛有团小火苗在噌噌的往上窜,很想挥刀跃马冲上前去,参与其中。无奈肩负着保卫南宫大将军的职责,只得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隔岸观火,过过眼瘾。

    我从侧面观察着南宫大将军,只见他脸上不喜不悲,从容淡定,似乎对眼前的杀戮场面早已习以为常。

    战斗终于结束了。这伙儿贼寇伏尸遍野,悉数被歼灭。竟然无人跪地求饶,也算挺有种的!

    前面的板牙哥忽然回过头来,带着一脸莫名的兴奋,冲我眨眨眼说道:“傻兄弟,该我们上了。随着哥哥们一起“打秋风”去!”。

    我有些不明所以,只得翻身下马,愣头愣脑地随着亲兵营的这些兄弟们手持各种武器,抬腿迈入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堆中。

    板牙哥又回头向我说道:“当心点啊,别怪当哥的我没提醒你:看到那些还没死透能喘气儿的,就补他们几刀。当心他们垂死挣扎,反咬一口。在战场上生存的第一要务,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我渐渐有些明白了:每次战斗结束后,亲兵营总能获得清理战场的优先权。也许这是对我们无法亲自参与战斗的一种补偿吧?

    前面的众人个个手提朴刀,一边用脚拨弄着尸体,见到还能喘气儿动弹的就补他几刀,彻底送他们归西。

    看到基本上没有活着的了。板牙哥他们动作熟练地俯下身子,在脚下的尸体身上来回翻检。连着摸了三四具尸体,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个铜板,板牙哥不免有些泄气。他抬腿踹了一脚身边的尸体,骂道:“穷鬼,难怪他妈不要命的造反,真他娘的该死!”

    我终于明白了:难怪板牙哥刚才一脸莫名的兴奋,所谓“打秋风”就是从这些尸体身上搜刮钱财,填充自己的腰包。这些飞来横财不必上交,也算是上司对亲兵营的一种优待吧?

    随着队伍不断向前迈进,不少人终于有了收获。

    走在队伍最前方,一个外号叫大力哥的壮汉忽然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喜的欢呼。引得我们一众人等都好奇的围了上去。

    我也随着走上前去。行至近前,才看清他脚下的那具尸体正是那位眉心中箭的俏丽女匪。此刻她已死去多时,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色灰白透亮,嘴角还挂着几滴乌黑的鲜血。她的一只手腕上,套着一个墨绿色的玉镯,散发出幽暗而诡异的诱人光泽。

    大力哥蹲下身去,紧咬着自己厚厚的下唇,一脸兴奋的去拔取那个玉镯。

    只因那俏丽女匪已死去多时,身体早已变得僵硬。大力哥费了半天劲,竟未能拔下那个玉镯。见众人都围过来观望,他担心这些人红了眼去争抢,情急之下,他挥起手中朴刀,将那女匪的半截小臂直接剁了下来。终于拿到了那个玉镯,他难掩一脸的兴奋,将玉镯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劲擦了擦,蹭掉了上面沾染的血迹,连忙揣入了自己的怀中。

    我扫了一眼被他随手扔掉的那名女匪的半截小臂,雪白雪白的,像一节洗干净的莲藕。

    抬腿迈过了满地的尸体,又往前走了一段,众人口中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大家几乎同时看到了从尸体堆中缓缓爬起身的一名女匪。她看上去似乎伤的并不重,一条腿早已被鲜血浸透,无法站起身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举起朴刀眼看就要补刀结果了她,却被板牙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去拦了下来。

    那女匪瘦腰肥臀,身材娇好,一头的乌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半个面颊。她一脸惊恐,拼尽全力挪动着身体,似乎想逃开面前这一堆如狼似虎的壮汉。

    “先别杀,先别杀!”板牙哥一脸兴奋的高喊着。“逛窑子还得花银子呢,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一般难得的美味。等弟兄们都爽完了再杀她不迟。”

    举刀的那人停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众人仿佛是受到了某种鼓舞,都带着一脸兴奋一拥而上。有人拽胳膊有人抬腿,齐心协力地将那名硕果仅存的女匪向旁边的小树林中拖了过去。

    那名女匪躺在地上,一边手舞足蹈拼命的挣扎,一边声嘶力竭的哭喊道:“求求你们杀了我吧!直接给我一刀痛快点!”。

    板牙哥裂开大嘴笑着回应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能把弟兄们伺候好了,说不定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板牙哥转回头来,对我挤眉弄眼儿,一脸淫邪的笑着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走啊小兄弟,一起去享受一下。长这么大你还没碰过女人,品尝过女人的滋味吧?”

    我执拗地摇了摇头。我心里很清楚:即使将来做个无法无天的土匪,也不能突破自己心底那道做人的底线。

    板牙哥朝我吐了一口吐沫,扫兴地骂了一句:“呆瓜,童子鸡,整整一个不开窍的混球傻小子!”便不再理我,扭脸向小树林儿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片刻之后,耳中听到了从小树林的方向传来的那名女匪凄厉的惨叫呼嚎声,我不忍再听下去,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傍晚回到营房之后,用罢晚餐,板牙哥手拿一根小木棍剔着牙,来到我的身边,慵懒的斜靠在我的床铺上。

    我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你们后来把那名女匪怎么样了?是否放了她一条生路?”

    板牙哥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笑道:“放她一条生路?你个傻小子是脑子抽筋了吧?还记得你来这里第一天我说的话吗?我们亲兵营的弟兄们只管杀不管埋!放她一条生路?谁放我们一条生路啊?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弟兄们挨个都爽完了,自然是一刀结果了她。南宫大将军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们:切莫心慈手软,千万别把这些造反的匪寇当人看!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说着他又爬起身来,一脸坏笑的望着我说道:“你小子这么关心那小娘们儿,该不会是后悔了吧?我跟你说啊,那小娘们儿身材娇好,皮肤柔嫩有弹性。你没去真是可惜了!这种机会可是很难得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望着我的眼神儿,他又补充道:“你个傻小子干嘛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所谓战场,就是把所谓正常人变成野兽的地方。唯有如此,才能在残酷的环境中活下去。你小子还是经历太少了,以后经历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不由得眯起了双眼,紧盯着面前的板牙哥。虽说他大概是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但不得不说,他最后的这几句话,却充满了某种血淋淋的深刻哲理。一将功成万骨枯!

    板牙哥又伸胳膊捅了我两下,接着说道:“我说你个傻小子,我骂你童子鸡怎么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生气啊?这要是在我们家乡,到了你这个年纪还是童子鸡,那就是很难听的恶毒的骂人话。就说这男的要么是缺心眼儿,要么是身体有残疾,女人都瞧不上!你该不会真是童子鸡?”。

    我愣了愣,望着他说道:“有那么严重吗?我小时候就和同村的女孩亲过嘴,不再算是童子鸡了吧?”

    板牙哥捂着腮帮子笑得满床打滚,开口说:“亲嘴算个屁呀!你果然是个傻小子!没关系,等哪一天发了饷银,哥哥我亲自给你做向导,领着你去青楼逛逛,好早日摆脱童子鸡的恶名。所有花销,全部都由你来付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