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帅快步向前,径直朝着山货铺走过去,紧随其后。
山炮猛然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快走两步,一把拽住郝大帅,拐向山货铺斜对面的小胡同。
“干什么!”郝大帅不高兴地猛然一翻手腕,挣开山炮的手,低声吼道。
说完之后,郝大帅也发现了情况不对,眉头微皱,悄悄看过去。
山货铺门口附近,几个看似随意的小贩,眼神警惕,偶尔瞥向山货铺,不远处的胡同中,不时有人探出头来悄悄窥探。
作为一名资深土匪,郝大帅哪有不明白的,山货铺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山货铺为什么会给人盯上?为了孔二和尚走私那点子屁事?
扯淡!
人家姑父可是张副总监!
如果不是冲着山货铺本身或者孔二和尚,那么就一定是冲着自己了?
看来对手算准了自己会来找孔二和尚,这是埋伏好了就等着自己上钩呢!
他妈的冯长民这个老棺材瓤子不靠谱啊!不就是一点分歧嘛,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商量?
非要弄出来这么大阵仗?这是想吞并自己的队伍啊!
要不怎么说汉奸靠不住呢!
“大哥怎么办?孔二和尚这条路走不通了!”山炮压低了声音说道。
黄天河在对面胡同埋伏,等着杨登欢的信号,看见几个神色可疑的汉子进了对面胡同,不由得一愣。
这个时候,这几个不尴不尬的人到这里干什么?
黄天河勾勾手,一个侦缉队员立刻凑了过来。
“猴子,过去看看,那几个人是干什么的。”黄天河下巴点了点郝大帅几人说道。
猴子人如其名,果然精瘦如猴,动作麻利,招了招手,带了两名侦缉队员朝着郝大帅几人过去。
“老大,冲咱们来了!”何大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慌什么!”郝大帅见猴子三个人过了大街,低声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几个人转身,朝着胡同深处走去,猴子见自己刚要过去,这几个人就要离开,马上意识到这几个人一定有问题,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口中喝道:“站住!”
猴子越喊站住,郝大帅几个人脚步越快,猴子顺手抽出手枪,冷声喝道:“站住,不站住开枪了!”
“废话真多,山炮,赏他一梭子!”郝大帅不想纠缠,冷声说道。
山炮抽枪回身,啪啪两枪,猴子身手敏捷,连忙一个翻滚,躲在墙侧,身后两名侦缉队员也滚向一边。
山炮开完了枪,也不看打没打中,连跑带颠地赶上郝大帅,几个人拐进另外一条小胡同。
“那边打起来了!”一个侦缉队员说道。
“你们……”
黄天河正要吩咐包抄过去,突然天空中闪现出绚丽的烟花。
“信号弹!是信号弹!”
“不管他们了,咱们办正事要紧!冲进山货铺!”黄天河大吼了一声,胡同中埋伏和门口逡巡的侦缉队员们,一拥而上,破门而入,冲进了山货铺,顿时响起一片片吼叫声,悲鸣声,还夹杂着一两声枪响。
猴子也听到信号弹声音,又看到黄天河带着人冲进山货铺,想了一想,挥挥手,带着人也朝着山货铺跑回去。
郝大帅不敢回头,并不知道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惶惶如丧家之犬,快步疾走,一时之间也不辨东西南北。
突然,身侧胡同中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郝大帅,郝大帅吓了一跳,回手抽枪。
“别怕,是我!”小武低声说道。
郝大帅见是小武,松了一口气,擦擦头上汗珠,不服气地说道:“我怕个鸟!”
“跟我来。”小武低声说道,当先走去。
郝大帅点头,几个人快步跟上了小武。
杨登欢进了西直门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街道上戒备森严,日军宪兵和治安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身着各色制服的警察认真地搜着每一位行人,甚至其中还有女警参加。
即便是他们开着警车,路上也被拦停了好几次检查。
看来北平城里出了大状况。
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但是卡点太多,杨登欢和钱如发带着人回到警察局特务科,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
警车刚刚在后院停好,一个小特务就飞跑过来,神色略带着慌张说道:“钱队长,杨队长,你们可算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这一路上戒备森严,我们都被问了好多次,问他们吧,也没有人说,而且他娘的一路上我居然一个熟人都没碰见!”钱如发说道。
“沈科长和多田课长在西直门城门口和抗日份子干起来了!而且还……还……”
“干起来了!怎么回事?还什么还?”钱如发着急地问道。
不等小特务接着再说,钱如发快步走向沈岩办公室。
“科长不在办公室。他打电话过来,让你们回来后,直接到煤渣胡同宪兵队,他在那里等着你们。”小特务连忙说道。
“你他娘的不早说!”钱如发转身又上了汽车,杨登欢吩咐手下侦缉队员将查二等人先关起来,这才也跟着钱如发上了汽车。
钱如发麻子脸从汽车窗户中露出来,冷冷地说道:“所有人,都不许回家,各个办公室中待命,随时准备应援!”
杨登欢也说道:“老贾,你和五德、大嘴支应一下,我们很快回来。”
贾富贵答应了一声,汽车缓缓开出警察局。
煤渣胡同。
宪兵队。
多田冈条和沈岩二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狼狈,脸洗干净,衣服也换了,对坐在一张办公桌上,脸色阴沉。
桌上电话不时响起,不是找多田冈条,就是找沈岩,二人接电话无一不是狠狠地骂上几句,然后才吩咐事情。
“抓的人太多了,几乎所有的拘留所都满了。”沈岩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
“先抓,等到明天咱们慢慢甄别,这一次一定要把北平城中抗日势力一网打尽!居然还有手榴弹!多么可怕!如果这枚手榴弹在铁狮子胡同爆炸呢?在勤政殿爆炸呢?后果不堪设想!”多田冈条狠狠地说道。
“课长高见。”沈岩连忙说道。
“沈!你觉得这群人是什么人?他们针对的目标是谁?”多田冈条突然问道。
沈岩正要回答,门口一阵脚步声,一名宪兵带了钱如发和杨登欢进门。
沈岩一见二人进门,登时松了一口气,像是来了主心骨一样。
“老钱,登欢,你们来了,正好咱们商量一下。”
沈岩说着话,将情况给两人介绍了一下,说到手榴弹爆炸的时候,沈岩虽然脸上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但还是将多田冈条大大地夸赞了一番,说得多田冈条居然脸露得意之色,好像有了多大的功劳似的。
说完了事情经过,沈岩这才问道:“登欢,你给分析分析,这些都是什么人,究竟目标冲着来的。”
从沈岩的讲述中,杨登欢已经听出来,那几个人定然是孙莫然他们,而另一帮人则是郝大帅。
但是孙莫然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难道仅仅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已知条件有限,杨登欢没法推测孙莫然具体用意。
杨登欢沉吟犹豫,钱如发皱眉说道:“是不是科长和多田课长的行踪被泄露,这些人专门冲着你们去的?要知道平时您二位单独出门机会不多,要找到这样的好机会挺难得。”
“你是说他们有备而来,专门为了行刺科长和多田课长?”杨登欢略有些犹豫说道。
“很有可能!这种亡命徒多了去了。”钱如发说道。
“有没有可能是茶棚里的那些人准备对付茶棚外面那些人,而误打误撞伤及了科长他们?比如说帮会火并?黑吃黑?而被科长他们恰好赶上?”
说到这里,杨登欢笑着说道:“不过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先抓住人再说,一审一问不就明白了!”
“有道理。”沈岩点了点头说道:“出事后第一时间,多田课长就封锁了所在区域,动用了几千人进行地毯式搜查,想必他们逃不出我们的包围圈!”说到这里,沈岩又面露苦色地说道:“不过可能甄别有些困难,抓的人实在太多了!刚才接了几个电话,都是找我俩要关人的地方呢!”
“这个没问题!咱们加班加点就完了!”杨登欢笑道。
多田冈条嘉许地看了一眼杨登欢,点了点头说道:“杨!你很好,不怕辛苦!不像有些人,一提加班,就满脸不高兴,先想到的就是加班费。你很好!没有那么多想法。”
“多谢多田长官夸奖!”杨登欢立正说道。
忙碌了一夜,杨登欢在大街上、警察局和煤渣胡同往来穿梭,在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身心疲惫的杨登欢这才回到了崇文门大街。
此刻的杨登欢,最想见到的就是床,一头栽到床上,睡他个一天一夜再说。
当杨登欢看到楼洞口站着的羊蹄胡同回春堂老王时候,知道自己这个觉是睡不成了。
自从从上海回来,给老王送了二极管之后,杨登欢就再也没有和组织联系。
当然,组织也没有和他联系。
杨登欢的任务是深潜,蛰伏待机,等待上级唤醒,所以他必须是被动的,等候组织和他联系。
除非是遇到组织上生死攸关的大事情,否则绝对不能擅自和组织联系。
这是纪律。
但是今天,老王主动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毫无疑问,一定是出了大事情。
这个时候的大事情,多半和昨天大搜查有关系,看来很可能有同志误打误撞被大搜捕抓了进去。
果不其然,老王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了昨晚的事情,说到最后,老王叹了口气说道:“到了现在还没有出现,估计已经被抓了。”
杨登欢给老王倒了水,神色镇定地说道:“你先别着急,总有办法的。”
老王双手握着茶杯,像是要感受茶杯的温度,语气急促地说道:“你得快点想想办法,把这位同志救出来。”
杨登欢想了想问道:“方便告诉我这位同志是谁吗?”
“对外宣称的名字叫做刘贺,上海来的地理老师。再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了。毕竟我们还没有接上头,而且按照职责,我也只是负责给他提供帮助,并不插手他的具体工作。”老王说道。
“刘贺同志在哪上了车夫的车?又在哪条胡同和刘贺同志分得手?”杨登欢又问道。
老王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在哪上的车我忘了问了,不过他俩是在枣核胡同分开的。”
“枣核胡同……”
杨登欢沉吟了一下,心中想到昨天事发地点是西直门城门口,按照沈岩所说,他们追逐孙莫然应该不会太远,以那里为中心的二公里,枣核胡同就在其中。
关键是刘贺下了车之后,经过多久后被发现的?他会被那个分驻所或者警署带回去?昨天晚上几乎整个西城都在抓人,怎么才能确定刘贺被那个警署抓走了呢?
“有没有问车夫,当时刘贺同志带了什么行李没有?”杨登欢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问道。
老王又是一怔,摇了摇头。
“没带?还是没问?”杨登欢眉头一皱问道。
“没问。我当时听了车夫传来的消息,有点慌了,急匆匆把他打发走,就来找你了。”老王说道。
“昨天那种情况,我肯定是要忙一夜的。”杨登欢说道。
“是啊!我也知道,又不敢到警局找你,只能在这里等了。”老王又说道。
杨登欢又是一愣,疑惑地问道:“你一直在等我,如果刘贺同志没有被捕,他去找你怎么办?”
“有人在药铺门口接应,接应的人知道我在哪,直到现在还没有来人通知,恐怕现在凶多吉少。”老王说道。
“刘贺同志照片?”杨登欢伸手。
“没有。”
“说一下具体特征。”杨登欢又道。
“不知道。”说到这里,老王也不好意思了。
杨登欢无语地看了一眼老王,眼神颇为无奈,老王犹豫地问道:“是不是没有办法了?”
杨登欢想了一下,猛然站起说道:“走,我们去一趟枣核胡同。”
“枣核胡同,去哪里干嘛?”老王一边跟杨登欢走,一边问。
“看看刘贺同志是不是在那里放东西了!”杨登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