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蓉已经收到金城的传信,带着人就匆匆赶至大理寺。
当看到跪在地上的一老一妇,神情一愣。
她以为杀人必定是个无恶不作的恶人,不然何录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可眼前的两个女子,明显不符合她的设想。
秋芙蕖也得到了消息,叫着晏辞一块也来了大理寺。
她的神情和沈芙蓉没有差别,倒是晏辞,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神情平静得不像话。
沈芙蓉已经见过先前在金枫园时晏辞的冷静。如今神情的晏辞,她倒是没有觉得意外。
想是之前她就知道了什么。
大理寺卿袁平均被沈芙蓉叫出来主持审理。
袁平均已经从自己悄悄打听的以及公主侍卫的禀告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他不是很清楚,这对婆媳为什么要杀害一个是她们儿子,一个是她们丈夫的人呢。
那何录,是个老老实实的秀才,按理说也不会和他的母亲妻子产生什么矛盾才对啊。
只是事情是真的,凶手自己也承认了,现在就由他来抽丝剥茧还原事情的真相。
惊堂木一拍,袁平均神色肃穆了起来,“堂下可是死者何录之母、何录之妻啊?”
“老妇人(小妇人)正是。”
“因何杀人!”
“我没有杀人。”
何李氏话一出口,不仅袁平均及沈芙蓉等人惊呆了,就连跪着的何老太太也呆住了。
她嗫喏着嘴唇看向儿媳,“媳妇啊,你说什么?”
何李氏也转头看向何老太太,眼中满是悲戚,“娘,我真没杀何录。我是经常打他骂他,可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啊,我怎么会杀了他。”
何老太太一双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可……”
何李氏语速极快,没有给何老太太更多的说话机会,“娘你不也是吗,你打他骂他不也是为了他好,我亦是如此。你说说他整日里只知道读书,家里的大事小事只有我一个人操持。我打骂他两句怎么了。”
何老太太只来得及叹了口气,“可你……”也不能往死里打啊!
何李氏以首抢地,“大人明鉴,丈夫何录并非是我杀死的,还请青天大老爷查明真相。”
袁平均再次拍了一下惊堂木,示意二人且先安静,他自有定论。
随后金城带着一个打更人走上堂来,指着跪着的婆媳二人问道“你好好看看,你看到的是谁?”
打更人歪过头去看,没一会儿就指着何老太太道“是她,那夜里我看到的人是她。她踩着梯子扔了什么东西进了金枫园。”
众人明悟。
被何李氏连续噎了两次,何老太太急促的喘着粗气,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听到被指认,何李氏从地上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道“娘啊,怎么是你,何录是您的亲儿子啊!”
何老太太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才喘上气来,“可我明明看到你打的录儿直往外跑,我追出去看的时候,录儿已经倒在地上了,我这才为了你将录儿扔进了一个不认识的园子里。听闻园子的主人不常来,想必也不会被发现。”
何李氏一愣,眼泪也不流了,呆呆了冲着何老太太喊了一句“娘……”
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晕倒还有生机的何录,因为母亲要袒护儿媳妇,不愿意失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而失去了生存的机会。
何录的确是个老实的秀才,因为他自小生活在母亲的棍棒底下,习惯了服从和忍受。
后来母亲为他迎娶了身强体壮脾气又有些火爆的李氏,母亲的棍棒变成了母亲和妻子的棍棒。
而妻子年轻力壮,比母亲下手更重,几次打的他都要离开这个家。
还好他在离家远一些的书院读书,也只有去到书院,他才能逃脱母亲和妻子的毒打。
可他总是要回家的。
而这一次,他刚回到家,迎接他的就是妻子的毒打,有一瞬,他以为自己要死了,肋骨下的疼痛让他产生了逃跑的想法。
他快速的逃出了家门,却没跑多久就疼得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后来他感觉有人背着他走,又将他高高举起,然后他就狠狠坠了下去,肋下更疼了。
疼的他张不开口,只看到模糊的视线里母亲一闪而过的苍老的脸。
他笑了一下,心道终于是解脱了……
事情到这里,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婆媳两个谁也没想着害死何录,可都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何录之死的凶手。
积年累月的毒打,使得何录不仅身体重伤,心灵也深受伤害,也许死对他来说,真就是解脱了吧。
查明了真相,也没等对这何氏婆媳的宣判,沈芙蓉就先一步离开了,早先说的让凶手生不如死的话也抛之脑后。
这种人伦的悲剧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也不耐等最后的宣判了。
秋芙蕖拉着晏辞一起出了大理寺。心里也是沉重万分,有对何录的可惜,也有对那对婆媳的痛责。
“我听说过男子家暴女子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家暴男子的。真是稀罕啊。阿辞,你说这算不算家暴呢?”
晏辞走在一边沉默不语,听到秋芙蕖问是不是家暴,她斩钉截铁道“算!”
只要是一方对另一方无缘由的殴打,无论施暴者是男是女,都是家暴。
而家暴者,最终的结局都将是双重的惨剧。
晏辞回到晏府的时候,就看到院里站了一个面白无须的人,晏同林正笑着同他说话。
看到晏辞进来,金良立刻就朝晏辞拱了拱手,“十三姑娘是吗,可算等到您了,公主殿下请您进宫去。”
晏辞有些发愣,刚才还在大理寺见到了沈芙蓉,转眼就让她进宫去。
“公公稍等,我换身衣服就同您去。”
晏辞自是不会怀疑有人冒充公主的人来,她跟宫里的人交集又不多,不值得费那么些心思。
金良笑呵呵的点头,站在院子里等着,没见半分催促之意。
他看着这个晏家的姑娘,模样生得好看,人也有礼有矩,不愧是得了公主青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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