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见到我身子之后，吓了一大跳，骂了一句神经病，转头就走，可脚下突然拌蒜，人一歪，倒在了水缸下。</br>“咔嚓！”</br>大水缸裂了。</br>里面的水哗啦啦流出，地面变得很滑。</br>老农本来已经爬了起来，可湿漉漉的地面导致他站立不稳，又栽了下去，裂开的水缸豁口很锋利，竟然直接插进了老农的脖子动脉，血顿时飙了出来。</br>他嘴里发出了惊心动魄的惨呼。</br>水与血开始顺着地面流淌，腥味扑鼻。</br>老农在地面挣扎抽搐，满脸痛苦，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向我求救：“救……救命……”</br>我懵在原地。</br>这特么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br>如果是假的，我现在动手去救，可就违背了棠姑娘的交待，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全功亏一篑。</br>如果是真的，眼前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消亡吗？</br>这简直是对人性与毅力残酷的考验！</br>时间在流逝。</br>老农的声音已经很弱，血越淌越多，身躯挣扎幅度也开始慢慢变小，眸子里全是绝望、恐慌、哀求……</br>穿堂晚风拂过我未着片缕的身躯，凉飕飕的，我斜眼瞥了一下茶亭公雕像，心也开始慢慢变硬起来，开始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老农。</br>之前棠姑娘与我一起拜茶亭公的时候，它全身布满了蜘蛛网，非常脏，棠姑娘还特意擦拭干净了，可刚才老农在拜的时候，我见到它身上还有蜘蛛网，当时完全在在听老农讲故事哭诉了，没往心里去，现在再看，它身上依然蜘蛛网遍布。</br>这是一个BUG！</br>说明之前老农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全是假的，完全是镜像。</br>闭了好一会儿眼。</br>睁开一看。</br>没有老农，没有血液，没有水。</br>我长呼了一口气。</br>差一点上当！</br>安静待在大水缸里等了一会儿。</br>棠姑娘进来了，她手中拿着药包，瞅见我的样子，笑了一笑。</br>“你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么？”</br>“七天？”</br>棠姑娘摇了摇头。</br>“今天是第八天。本来七天就结束了，但始终催不了你的泪，所以又拖了一天，才把人骨钉的毒素消完。”</br>她走了过来，手中拆开了药包，像狗屁膏药一样，臭臭的。</br>“什么味道？”</br>“好臭，比屎还臭。”</br>“嗅觉恢复了。”棠姑娘眼角翘起，将哄臭的狗皮膏药贴在了我大椎的位置，又拿了一件估计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新衣裳，递给了我：“穿起来，回去之后，调养一下就无碍。”</br>讲完之后，她别过头去。</br>我问：“棠姑娘，我上次送你的宝剑呢？”</br>棠姑娘愣了一下，没回头。</br>“在家里呢。”</br>妈蛋！</br>这狗屁幻境真讨人厌啊！</br>先前野狼和老农没搞定我，现在又来了“棠姑娘”，我根本就没送她什么宝剑，证明这也是不真实的。</br>“棠姑娘”见我没反应，回过头，满脸疑惑。</br>“怎么还不起来？”</br>我懒得再说话了，修闭口禅。</br>她见状，脸色一冷，人忽然跃了过来，手中两枚人骨钉凶狠无比朝我当胸刺来。</br>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心脏彻底失去了跳动，顿时没了知觉，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br>接下来就是漫长而虚无的等待，再也没有出现过诡异的情形。</br>也不知道过了多久。</br>我感觉自己回到了虔州老家，人飘荡在空中，见到一位中年男人，浑身肌肉札结，院子里有一盆水，他身上灰扑扑的，全是石灰工地的灰尘，正在院子里用毛巾擦脸。</br>一位漂亮的女人走了出来，手上拎着包裹，正匆匆往外走。</br>男人女人之间互相好像看不见对方。</br>屋子里再跑出一位小男孩，哭得泪眼婆娑，跑过去扯着女人的衣袖，神情委屈而绝望。</br>“妈，你别走！”</br>女人狠心地掰开了小男孩的手，头也不回地朝院子外走去，回头还点了一把火。</br>院子腾腾烧了起来。</br>小男孩吓极了，跑过去喊仍在专心擦脸的男人。</br>“爸，妈走了……”</br>男人闻言，摸了一摸小男孩的头，笑了一笑，没再说话，抽出旁边的金龙古刀，递给了小男孩。</br>“小男子汉，我也要走了。”</br>小男孩站在大火中，瞅着父亲决然离去的身影，绝望而无助。</br>我心中突然袭来一股莫名的悲伤，眼睛一片温润，甚至能听到眼泪掉在脖子边红布的响动声。</br>“宁先生。”</br>耳边传来悦耳的声音。</br>场景拉回现实。</br>棠姑娘坐在旁边供行人歇脚的石头长条凳上，双手撑着下巴，怔怔地看着我。</br>“你哭了。”</br>这次是真的了。</br>因为我鼻尖闻到了燃香的味道，香炉里有好多支燃尽的香头，证明之前一直在点着香，且茶亭公雕像也很干净，而前几次幻觉它一直都是蜘蛛网遍布，也没有点香。</br>“我梦见自己钱被人给偷了。”</br>棠姑娘微微一笑，没再接茬，将衣服递给了我。</br>“已经好了，穿衣服回家吧。”</br>她转身离开了茶亭，在外面等我穿衣服。</br>我从水缸中起身，发现之前满满一缸水，此刻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而且像染了墨一样漆黑，散发着一股恶臭。</br>棠姑娘进来后，两人一起将水缸里的水给倒了，收拾了一下茶亭，下山离开。</br>夜色非常好。</br>我浑身从未有过的清爽，听着旁边虫鸟居鸣叫，觉得世间真美好。</br>路过村子的时候，见到一户人家，母亲在喂小孩橘瓣，父亲在躺椅上听着收音机，我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br>棠姑娘见状，眉目温柔，轻轻说了一句，似安慰又似提点。</br>“他真幸运，不像有些孩子，天生就是没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