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光碧波滟,湖中藕花残……”
休馆的第二日,叔有演刚从大院东边二楼下来,就隐隐听到园中有人哼唱,于是他自言道:“正要到处去找你,竟自投罗网!”
遂匆匆忙忙,大步往园中投去。
此时亭中正坐着个青年,他听到身后有人走来,于是忙丢掉手里攥着的几根柳条,然后转头笑道:
“演叔叔,今日怎么这么闲,跑到园中来了?平日请你都不来的。”
叔有演哼道:“难得见你一面,我怎么好就此舍去?终日竟不知到哪里去混,好生你也帮帮饭店里的忙,正巧今儿逢上月末,随我到库中去清点清点货存。”
青年正愁着没点事儿做,当即便爽快地答应了叔有演,说道:“演叔叔,这次您可要规划好了,上次进的那些什么大山药,多啦!不好销!而那榄豆和金枇杷干,却又太少,没几天,便用完了。”
叔有演道:“你既如此明理,那为何不给我建议?来饭店吃饭的人天天不同,你哪里能断定他要吃什么?再说,这些能久放的食材,备多一点,也无伤大体。”
青年道:“自然是不怕它多,我只怕他少了不够用。”
叔有演冷哼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过饭店的盈亏,无不是想借此多捞些好处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货进的越多,你就能从中捞的越多!”
青年呲牙笑道:“叔叔是明白人,咱们这些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人,也不容易,再不说这些伤感情的话。”
叔有演冷哼一声便转身要走,青年忙随在其身后。
不多时,两人已清点完库里的货存,接着又往鱼池走去。
辗转之间,已全部清点完毕,叔有演说:
“让你记的那些食材可都记好了?那些海鲜,有一半会有指定的供应商送来;独有这南海八爪大章鱼、深海碧寿、小龙豚、金带等一系,你要亲自挑了再买;昨日我已和先生去了些地方,购回不少新鲜物,剩下这么多,你准去带回来,明天后天便要开馆用的。”
青年拍着胸保证道:“叔叔放下一百二十个心来,保证一样不落地给您带回来!”
顿了一会,他又假装思忖起来,道:“不过……叔叔后头说的那几样,可都是稀有物,况又遇上了禁渔期,价格定会上浮;这南湾离咱们高明虽说不算远,却也有五六百的公里的路程,途中难免要给他们换一两次水,这一路的花费,您可得多拨着点,按我算来,比您原先预算的再多三万,此事必成!”
叔有演早料到他不会如此轻易的给人办事,如果有,那也得谈拢了价钱。
因说:“我算了算,上个月你在进货这条渠道上共捞了十万不止,这还不算上你在其他地方的一些,怎么?都挥霍完了?你这么大的口,就不怕先生知道了?他要是知道,定剥你的皮!”
青年一手将叔有演拐在怀里细声道:“您不说我不说,此间更无六耳,老爷他再神通,察觉不了!”
叔有演一把推开青年正色道:“这货是你进,至于那单子怎么开……我不管,但你要是流出什么破绽来,嘿嘿!先生不罚你,我便第一个找你算账!”
说完一甩头,径直去了。
青年在后面喜笑颜开地恭送着:“好叔叔慢走好,叔叔一路顺风。”
当即兴冲冲跑回房里取了车钥匙,然后仰天大笑地出了西南门,驾驶着辆小货车,一路往西南而去。
然而这青年,正是小木!
……辗转已过了下午三时,小木在高速上开了将近一半的路程,正要准备找个停车区休息一会,却突然看到前方大约两公里处有交通维护,见此,他忙把车速降低至了三四十。
当车子开近那交通维护点时,他发现直行的路已被封住,而一旁,伫着个显眼的大牌,上面写着:
前方灾区!请于漫蒲南下高速,绕道而行!
“灾区?哪里来的灾区,我怎么没听说?”
小木暗暗想到,于是把车子往前开进一些,见了个警司,因问那警司:“您好大同志,哥儿问问,这万里晴空骄阳头顶的,哪里来的灾区哩?”
那警司当即唾骂道:“小蛋子葫芦脑子里进了蠕虫!天大的新闻你不知,潭龙地震不把你震没了是老天开了眼!”
小木顿时大悟,心里想:“我倒奇怪演叔叔这两日为何休馆,原来是为的这个!”
于是伸手到副驾驶室的抽屉里摸出张银色精美小卡片,抛到那警司手中,说道:“谢了大同志,吃饭找我,好礼相送!”
接着一摆车头,下了高速。
那警司端起小卡片细细审了审,口中念道:“十九里香饭店贵宾卡?”
卡的后面又镌有一行小字,写着饭店的地址。
小木下了高速,连忙找了一家小餐厅耕耘起来,然后思索着选哪条道路去南湾更近。
“欲往南湾,滨海则是必经之地,除非舍近求远,绕过另外两市,那定然是愚蠢之举。不若我先进得滨海,再找路绕了潭龙,这可大大缩短了路途。对,就如此!”
当下,小木便弃了漫蒲,投滨海而去……
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好奇之心人亦有之!
当小木刚到潭龙边界时,便被这里的景象给震撼住了,他心下突然荡起了波涛,想要进到灾区里去看看。
说来也巧,他所到的这片区竟没有被封锁管控着,好像灾情也比其他处要轻一些,小木不知其中,只把车子停在一边,慢慢走到了废墟前。
看着眼前这一片焦土,小木叹息道:“昔日高楼万丈,如今皆成齑粉……”
不知为何,此时他心中有股凄寒,这股凄寒渐渐转而灼热,直至烧到了上丹田泥丸宫!
“付之一生的努力,到头来只是一场空,生而为人,为何要如此之渺小!”
小木紧紧攥住了拳头。
正待抽身准备离开之际,废墟中突然蹦出一只灰色小狗,对着他便是一顿狂叫!
这还不止,小狗又跑到小木的脚下乱窜,然后咬着他的裤脚进行撕扯,往一边拉去。
小木吃惊,忙踢开他,连滚带爬地往后撤。
小狗岂肯罢休,竟是追逐不断,不一会便绕过了小木,挡在小货车门前汪汪大叫着。
小木心里暗惊:“这小狗竟这般通灵,知道我要上车。”
见小木驻足不前,这小狗却突然不叫了,而是吐出半尺长的舌头摇起了尾巴!
“好狗儿,耍着哥儿呢!”小木啐骂道。
慢慢地,他靠近小狗,然后附下身去摸小狗的头儿。
折腾半会,他俩也算熟了,小狗不断去舔小木脸蛋,而小木则抱起它玩耍起来。
耍了一会,小木把小狗放下,只见小狗突然向那废墟中跑去几步,然后又回过头来往小木叫嚷几声。
此举,一连反复了四五次,小木觉得奇怪,心里想:“难道他想引我去救人?”
果不出所料,每当小木跟去几步,那小狗就往前跑进一些,每跟去几步,小狗又往前跑进一些……
随着小狗一路翻过破烂的房墟,来到一栋还没有完全崩塌的三层建筑面前。
“是这里么?”
看着眼前的建筑,小木料它曾经肯定是一座官府,因为看其造设,恢宏而广,框体也相当浑厚,想是当初建造他时下了不少功夫,不然,也不会在此次的灾难中还能保存得这么完好,早便化为了灰烬。
小狗在地上转哒几圈,然后汪汪叫了两下便又窜入了建筑里面。
路虽难行,它却如履平地。
小木则不同了,跟在后面跌跌撞撞,还划破了衣服。
如那断壁的钢筋、满地的电缆、横竖的家具乱作一团,此都成了他前进的最大阻碍。
“既然来了,就进行到底!”
翻墙攀壁,拨乱取屣,如是艰难,小木也终于来到了里面最深处。
只见这里空荡不少,过去应是一个会厅所在;顺着小狗跑去的地方侧头望去,一个中年妇女竟被一根大石柱给压着双腿!
妇女满脸的污渍,嘴角也有血丝,两条清晰可见之泪痕,像干枯已久的河床。
“啊!救我……救我出去!”
妇女见有人来,双眼当即焕然如新,似波涛重涌;哪里有干枯的泪床,只见滔滔汩汩,接连不断,她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