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绑票之后为何没有大开杀戒?反而却要帮那些穷鬼修城开路?花了那么多钱在这些人身上,值得?”
第二日一早,独孤寒还真的来了,她就属于那种脸上常年一脸嫌弃,但每天却还能第一个出现的人。
大概是从九岁之后,她就再无玩伴的缘故,所以独孤的另外一个写法便是孤独。
夏林这会儿还躺在床上的,上半身啥也没穿,就打着个赤膊,独孤寒倒也没在意,坐在他旁边剥着太子爷早上才赐给夏林的西域水果。
“昨天咱俩差点亲上,我还以为你早晨害羞不会来呢。”
“不是你叫我来的?可我来了之后都快一个时辰了,你却还在床上。”
“我累啊,妹妹。”夏林仰头躺了下去:“这些日子我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三更才能睡下,灭佛、修城、做计划,还有调理百官关系维护朝堂安稳,我好累的。”
“你跟拓跋靖诉苦去,莫要在我这里废话。”独孤寒满不在乎的说:“快些回答我的问题。”
夏林坐起身来朝独孤寒张了张嘴,独孤寒愣了一下,脑袋往后缩了缩:“不亲,男人亲男人,恶心。”
“你有病吧,我叫你给我剥个葡萄。”
“不给,你都没洗漱,臭臭的。”
“臭吗?”
“嗯,臭。”
夏林闻了闻自己,然后咂摸一下嘴:“还行啊,我闻闻你来。”
“死走。”独孤寒躲到了远处的位置上:“你不是要叫我带你去游览京城么,快些起来洗漱。”
夏林穿上衣裳开始洗漱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一边擦着脸一边开始说道:“大开杀戒有什么用,那臭街只要还在,这样的事情就不会断绝。你知道岭南道吧?”
“那自是知道,怎的了?”
夏林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岭南王叛乱之前,岭南道山匪横行、水寇动乱,各级大营走私结党,整个官场混乱不堪,百姓民不聊生。你觉得根本问题是出在哪?”
“出在朝廷不管不顾。”
“对也不对,你说的太笼统了。”夏林用手指沾着水在桌上点了几个点:“问题就出在发展上,韶关之外岭南之地,集一道之能肥广府一处,广府上下衣着光鲜,周遭百姓食不果腹。在这个情况下,百姓吃不上饭了,自然是要弄出一些事来,那你说现在的岭南如何?”
“马马虎虎,还行。”
“对,跟京畿道、江南道比的确只是马马虎虎,但跟以前比呢?”
“那自然是天壤之别。”
夏林点头道:“以广府为核心,带动周遭郡县发展,形成四纵八横之通路,让各地的东西能走出来。新建的十二处港口更是承接岭南物产的流通之能。让树上长的、地里挖的、水里捞的能走出岭南,让外头的吃穿用度能流入岭南。物出现交换,钱便出现了流通,这便是求生之道。若是你上山一日挖百斤草药便能换上半年的口粮,你会去当土匪?”
“自是不会。”
“那就是了,杀戮是没有办法平息祸乱,平息祸乱唯一的方法便是发展。经济的发展、技术的发展,如今岑文本在岭南效仿江南道,广泛开启引种种植、产业本土化还有大力推广扫盲,让烟瘴之地不再为瘴,用发达的水运替代崎岖的山路,一步一步扩展货运官道范围,遏制土地兼并、平抑粮食价格、提升产业水平,这自然就解决了地区的动乱问题。你用杀,那杀的完么?到时候宗族与你对抗,百姓与你对抗,父老视你为仇寇,你还发展个屁。”
“所以你在京城也是如此?”
“略有差别,但差不多,总之就是两个字,发展。让一潭死水的钱流动起来,钱流动了起来,钱还是那些钱,地还是那些地,但流转了一圈之后,多了一座新城,多了一个繁华的商圈,多了一众学堂,多了十万个就业岗位。有活儿干,脏街就不乱。你不能叫人闲下来,人跟钱一样也是要动起来。”
夏林说完之后扒拉了一根香蕉塞入独孤寒的嘴里:“吔蕉啦。”
“你有毛病吧,突然捅了进来,都到嗓子眼了。”
夏林却没有管那些,只是又喝了一口水,然后走到屋里的柜子中翻腾了一阵,然后拿出了一盒用腊封的竹筒递给独孤寒:“牙膏,你也回去试试,若是好用,我就想法子推广一下,这个应当挺好卖的。”
“好,你教我如何使用。”
“行。”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着牙膏一边走出了小院,独孤寒比夏林矮了差不多一个头,走在路边像是夏林带了个儿子一般。
“说起来,你个子这么小声音也不像我这么浑厚,没人怀疑过你是女子?”
“为何怀疑?满街不都是这般的人?”独孤寒摊开手:“再说了,你恐怕是久不入京城了,当下时兴就是我这般的小公子。”
“那叫小公子么,那叫兔儿爷。不是,你跟他们有明显不同啊,他们一看就是男儿身,你一看就是个女孩子好吧。”
“这……这么明显么?”
“嗯。”夏林走到独孤寒身后,伸手捏住了她的肩膀:“你看你肩头的轮廓,你捏捏我的。”
独孤寒回头按了按,然后又自己按了按自己的,感觉的确好像是不一样……
然后他陆续指出了好几个区别明显的地方,这种骨骼和身体构造方面的差别,别说服药了,就是直接变性都磨平不了差别。
男的变女的可能还稍微好一些,但女的伪装男人实在是太难了,这也亏的是独孤寒不怎么见人加上当下医学也不发达,她生生伪装这么多年竟也没人去拆穿。
“所以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夏林满脸笑容的看着她:“我不明白独孤兄说什么。”
“没事。”独孤寒真的是要被气笑了:“所以你都是故意的对吧。”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等我这里忙完了,回去之后叫孙神医为你调制解药。”夏林叹了口气:“用药压制发育,命不长的。”
“你……你如何……”
“不是我如何知道,是孙神医告诉我的。”夏林摇了摇头:“你说你,你连我都瞒不住还想瞒的住那老神仙?”
“你!”
独孤寒这次真的是闹了个超级大红脸:“所以你在浮梁时就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独孤兄今日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思春了?要不要老弟带你去青楼泄泄火?”
他在装,独孤寒看出来了,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拆穿他的说辞,只能气鼓鼓的带着他在城里转悠了起来。
独孤寒在京城其实也没什么知名度,因为只有高级点的世家子弟纨绔少爷才能认识她,其他人甚至连认识她的资格都没有。
这会儿两人来到一处画舫之外,独孤寒仰头看了一眼,然后瞄了夏林一下:“听闻夏老弟文采惊人,此地可是有不少文人墨客雅聚,为兄倒是想见见你的文采。”
“咋的?赢了亲我一下?”
“你要亲,我还能拦得住?”独孤寒笑道:“只是没想到堂堂夏大人竟有如此批号,喜欢男子。”
“雅好雅好。”夏林摆了摆手,然后直接跟独孤寒来了个十指紧扣:“来来来,今天咱们就官宣一下。”
“诶!你……”
两人以极暧昧的姿势,十指紧扣的走入了这画舫,晚上这里才有鸡子的表演,白天其实更像是雅趣茶楼,里头不少无所事事的少爷文人在这里所谓治学。
当夏林就这么牵着挣脱不得的独孤家家主走进来时,大部人一开始还没注意,只是当他们看到被牵着走进来的竟是独孤家的家主时,这些人眼珠子都快从皮燕子里瞪出来了。
“天老爷,那可是独孤家的家主,原来他也……”
“你看那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要我看来倒也是合适。我早看出独孤家主兴趣不凡了。”
“哈哈哈……也对,这独孤家的男男女女都雌雄莫辨的。”
“辨?为何要辨?罗兄,不是老弟揶揄,若是换成你,你可会在意独孤家主这般的妙人儿是男是女呀?”
“不在意不在意。”
说着话甚至还往下咽了口唾沫,极尽的猥琐。
“独孤兄,这里便是你说的风雅之地吧?快快快,为我介绍一番这些才子佳人。”
夏林说话间,手已经环在了独孤寒的腰上,极尽亲昵。
“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不是独孤兄自己选的?见识文采你先等等,如今出现在你面前的是独孤兄的面首小白脸,我得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独孤兄跟夏道生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你松手……我不要……松手!!!”独孤寒顿时脸色苍白:“你快放开!”
她现在紧张坏了,因为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一旦自己在明面上跟夏道生绑定在了一起,接着夏道生的政敌同样也不会放过她,而她则会被逼着跟面前这个恶棍同仇敌忾。
独孤家吸他的血,他索独孤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