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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八 你是百姓吗?
    “我是大宁朝元符十七年的举人,你们不能抄我的家!许志远,当年你考举人要看文章找我,我还留宿你过夜呢!”

    鲁举人被架着起来了,只是不再体面,他也六十几岁了,两鬓斑白,到了侍弄儿孙的年纪,他家有二十几间铺子,三千多亩良田,七八个乡下的庄子,每个也有百来亩,都是他的儿子,侄子,同宗麾下的产业。

    鲁家仗着这么一个举人,便十分不配合,不肯放出田产。

    许志远道:“鲁举人,你莫急,我们不会杀人的,您往日还算乡中贤老,不会做的太难看的,如今给你谋了一份差事,办了一个新学堂,要请你做一做这新学堂的校长。”

    “你们就是这么请我去做校长的?抄我的家,抓我的族人,还分我的田?”

    “如今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均田了,这还是好的,说句不好听的,大宁朝都要亡了,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每到王朝末年,最先死的,不就是你我这样的乡绅地主么?与其等着什么土匪,又或者农民起义,将性命都割去,不若做一翻事业,您呢,当了校长,管教育的,到哪都受人尊敬不是?正是因为当年的一些情谊,我才第一个找您开刀啊。”

    鲁举人冷哼一声:“那我还得谢谢你不是?”

    许志远自顾自的说道:“大宗世家,不利均田,故而现在全部要编户齐民,再以均田,不允许每户有超过十个人,田产超过三十亩的情况。”

    “鲁家现在要拆分了,老中小分一户,即爷子孙三代,算上妻妾。”

    “不允许保留卖身契制的侍女长工,雇佣的则可以保留。”

    “若有卖身契的,家生奴的,若他们愿意,你们也愿意,则上同一本户口,废除奴籍。”

    “若不愿意,则另立户口,亦从中分田。”

    “均田标准,按照五十岁以上老人分两亩田,男人分三亩田,女人分两亩田,小孩分两亩田。”

    “此外,还会每百户人家,开办食堂,七十古稀以上老人免费吃,小孩半价吃,大人两文钱一餐,食堂单独供应有菜地五十亩,粮田二百亩,养猪场一座,养鸡场一座。”

    “开办纺织厂,招收纺织厂女工。”

    “开办制糖厂,招收男工。”

    “开办自行车厂……”

    鲁举人听着傻眼,却见着许志远指着一个两个轮子的东西道:“这就是直行车,很方便的。”

    商人们早就发现了乳胶树,有了乳胶树,造出自行车也没什么,不过却是考验炼钢工业,只是现在已经完成了部分逃课,加上科技修仙之路越走越远,这自行车,也就变成了“蒸汽自行车”。

    上面有个蒸汽小心脏,带动着两个轮子呢,和寻常所见的自行车不大相同。

    此物也勉强算是法器之类,只是里面的蛟龙魂魄,可以变成其他魂魄,一般是牛和马的,代指木牛流马。

    许志远骑着蒸汽自行车,笑笑道:“你看,这玩意,多轻快啊。”

    蒸汽核心吐着热炁,但发出的声音小了很多,一个是橡胶的原因,另外一个就是加了消音器。

    不过依然声音有些大,不过就连开摩托都有人估计弄成咆哮,此时这蒸汽自行车的声音反而成了“威风”的一种。

    许志远又拿出织布机织出来的布匹道:“这些布,一个月就能产出十几万匹出来,现在又在海外发现了棉花,等推广起来,人人都有棉衣穿,人人都有棉被盖,就算现在推广需要时间,就算麻布,现在也可以工艺非常精细,成为上等布料,更别说蚕丝了。”

    鲁举人也是读过书的,知晓世情的,他面露惊诧,震撼莫名。

    许志远道:“我们本来可以靠着这个收割所有人的财富,农民织的土布又慢,价格又贵,质量又参差不齐,如何能和织布机比,我们没有见小利而忘大义,否则天下动荡,所有老百姓都得破产,现在只能革命,均田,走上新的道路。”

    “你们家卖了田,捐了地,其实相当于获得了一张免死金牌。”许志远道:“鲁举人,你觉得这划算不划算?”

    鲁举人叹息一声,终于软了下来,他颤颤巍巍道:“这就是仙家手段吗?”

    “差不多。”许志远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这里面确实有修行中人参与,虽然大部分工作普通人也可以做到。

    “那我鲁家可以参与到这里面吗?”

    “只要是老百姓都可以,你是老百姓么?”

    “我是老百姓啊,我是老百姓!”鲁举人道:“这神仙法术?千工机巧,想必就是未来大势所趋,真的让这些凡夫俗子都能接触么?都接触了,那就不好治理了啊。”

    “你不是凡夫俗子么?”许志远道:“鲁举人,不能太狭隘了,目光长远些,这样,当年你与我也有半师之谊,我这有篇儒家浩然正气修行之术,不论年纪便可修行,只要心怀正气,心系天下苍生,进境便十分迅速。”

    鲁举人若前二三十年或有雄心壮志,如今听这些“心怀正气”,却第一时间有些想笑,多大人了,还相信这个,可见许志远目光坚定,不像是玩笑他自己就笑不出来了,良久叹息一声:“乡为身死而不受啊!”

    最终道:“我老了,只适合养老,干不动了,便是做做教书育人的事,如今也怕一身腐朽炁,染坏了这些学生,你的东西太新了,太好了,我不配,但我有个学生,在镜湖书院,你们可以去找他,他当年也做过京官,因抨击朝臣被贬……”

    “那也得你做这个校长,再去挖人,这校长,还非得您做不可,说句实话,您是一个标杆,是个典型,是我们给其他人看的例子,我们不是杀光,抢光,不尊重人才的,不要为了一点浮财丢了性命,人在地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就像是鲁举人你,你最拿手的,难道不是治骚,说出书,出了三十年没出成,如今不能继续么?或一鸣惊人,震惊世人?”

    “也许吧。”鲁举人道:“你们抄吧抄吧,找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认了,将来如何,或历史可定,我也无话可说了。”

    说罢他便出面安抚了还在反抗的鲁家族人,陈公明编整的民兵,便开始接手此处,将那些鲁家健奴壮丁给收缴了武器,又有一些专门做编户工作的现在编户分田。

    主支嫡系气得吐血,可那些旁支庶出,没什么营生的,按照人口分了田地,那就是天大的高兴事。

    “这田也不是永远你们的,每五年便要一次重分配,成年的补齐三亩,老人没了的,收回两亩,此外每年农耕完毕,会有一些工事,或者开荒,或者修沟渠,又或者铺路,修桥,再一个,就是小孩未到十四岁,无论男女,都得上学,便是大人,也要学会认字,认数,会开办一个夜校……”

    许志远拿出的方案也差不多都是前人的方案,现在说出来,这些人听着,都道:修桥铺路是大功德的事情,这夜校什么的,我们这些秀才,能当老师么?

    ……

    其实土改,大部分中下老百姓是受益的,至于流血斗殴,其实难免,地主那边怕死识趣的多,可往往分田的时候,这些农民打起来,分都分不开。

    这田有靠水边的,有规整的,有的甚至田边就是祖坟,或是小事,可也是天大的事情,当场不说明白,便是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仇怨。

    倒不是批评他们目光短浅狭隘,这是切切实实的利益。

    许志远快刀斩乱麻,找了几个老乡聊聊天,知道有些闹事的是地痞流氓无赖,越闹越有理,越闹越有好处,长期讹诈欺负小老百姓,于是直接大大小小的,全部抓了,送到金蟾那里控制,他就是靠这个发家的,什么地痞无赖,流氓恶霸,全部劳动改造去了。

    老百姓这回是真拍手称快,然后火速举报,只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恩怨都举报。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从前没有哪个官专门为老百姓做主,现在逮住一个,恨不得把祖上十八代的恩怨都拿出来,判一个公道。

    许志远只觉得触目惊心,但并不轻视,反而一件一件来,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他如今明察秋毫,便极为公允,并将判决结果,让人一家保存一份,还有一份,贴在祠堂让所有人知道,到时候再闹,他们就没有道理了。

    玉山,常德两县,虽然早就治理了,可许甲那都是靠着狐仙堂,那些鳏寡孤独,这些人本身也有局限性,如今是堂皇正大的治理,自是同从前不同。

    许志远这回是一宗一宗治,这些宗族往往占据一村一乡。结果还没到那的时候,许多村民就将地主一家绑起来了,反抗的还打了一顿,就等着许老爷来分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