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沐俨跟着张斓、柯靖元天天泡在锦绣的桑蚕园中。
李磐早就和张斓私下提过,这位柯先生绝对是此中专家。相处下来,让张斓不得不承认,柯先生不仅专业,更是敬业。而大哥叫来此人,应是对这次树疫的重视。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疫情不重,就不用紧张了。几天后,张斓把柯靖元从园子里拉了出来,在望海阁致谢。
二楼,三人临窗而坐,吃食、茶水摆了一桌。可是这位柯先生,对于谈天说地的闲聊,始终保持礼貌的微笑,也不知是谁提了个头,把话题转向了农事。
张斓、沐俨当然不能与柯靖元讨论什么,于是柯先生只能一人分饰几角,一会是他自己、一会是户部的齐大人、一会又是工部的钱大人。把张斓、沐俨看的一愣一愣,完全不知该怎么搭话。
“……所以,要说在这方面,柯某是觉得还没定论,但齐大人……”柯靖元眼睛瞥到窗外,怔了怔,“齐大人?”
张斓不懂他在说什么,怕冷场,微笑着接了句,“齐大人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对!”柯靖元猛的站起来,匆匆说了句,“我去问问……”话没说完,就冲了出去。
张斓与沐俨对视一眼,满脸的莫名其妙。
望海阁楼下,老丙正带着齐昌裕、钱伯恩,走进边上一家药铺。
“啊呀,老齐、昌裕兄、齐大人!”柯靖元喊住了最后进店的齐昌裕。
齐昌裕回头,明显呆了呆,脱口而出,“柯疯子?!你不在国子监教书,跑这里来干什么?”
柯靖元不回答他的话,兴奋的一把拉着他,顾自说道:“那些园子里的树,我看了好几天,就一种病,要说根本不复杂,但我不明白的是……”
“靖元。”白发老者钱伯恩从齐昌裕身后走上前,笑着打断了他。
柯靖元见到他,更加开心起来,“啊呀!老钱也在,太好了,真太好了!”
“这两位就是齐大人和钱大人?”不知何时,张斓已带着沐俨站到柯靖元身旁。
“对啊、对啊!”柯靖元一脸兴奋的要给张斓、沐俨介绍。
不过,钱伯恩没给柯靖元这个机会,神情严肃的拱手道:“不好意思,各位。我等还有要事,告辞。”说完朝齐昌裕略一点头,连药铺都不进,当先向城外走去。
齐昌裕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拱了拱手,随钱伯恩走了。垫后的老丙,索性招呼都没打,就当不认识大家似的大步离开。
柯靖元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背影,呆呆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张斓微微皱着眉,沐俨小声问:“怎么啦?”
“那个护卫。”张斓也小声的回道:“是江正召的人。”
沐俨不知道江正召是谁,却也没细问,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回家路上,张斓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按柯靖元的说法,钱伯恩是工部郎中,而齐昌裕则是户部员外郎。官职说不上高,但绝对是朝堂上数一数二的农学大家。
江正召凭着宫里的关系,居然能调动当朝官员?难道他真是钦差?总不能是后宫干政吧?还是说,有大事要发生?当然,也可能是想多了。
近傍晚,周止已在书房等了江正召半个时辰。
按江正召的意思,今天他会答应傅文华退出四家园子,至于赔偿,就看傅文华了。按自家爷的性子,如果傅文华不提,肯定也不会真吞下这个哑巴亏。
又过了大半刻钟,江正召终于回来,一副酒足饭饱、宾主尽欢的样子。见周止在等他,有些奇怪的问:“有事?”
“公子,还记得贾明的信?”周止小心的问。
江正召抬了抬手,示意离尘出去。片刻,房里只剩他们二人,“发现什么了?”
“今年恐有大灾。”周止认真的说。
听到这句,江正召笑起来,“是啊,我的桑蚕全死光了,而且,遵纪守法的傅先生什么表示都没有。行吧,那就先把园子全部烧一烧。过几天,收来的四个园子给王其缯送去。噢,你算算,除此之外,还要再给王家多少钱,我要把清风书寓拿回来。那四位什么大家,查差不多了吧,我们也该准备走了。嗯,宅子不错,先留着。”
周止等江正召说完,继续,“公子,这灾情可能并不是在桑蚕上,而是粮田。”
“我们又没田。”江正召奇怪的看着他。
“这次楚王殿下给我们的四个人,分属户部和工部,全是朝中有名的农学家。今日,他们在街上遇到了另一位农学大家。此人是国子监掌教,暂住锦绣。明面上应该是英国公派人来查自家园子的树疫。”周止看了看江正召,见他似在想什么,继续说道:“田中有病苗,不过,目前还在合理范围内。”
“什么意思?”江正召不自觉的问了一句。
如果是朝中大臣,藩王怎么可能叫得动?所以,那四人其实是圣上派来的?难道贾明寄来的密折是真的?那,英国公什么意思?他还在交趾打仗吧,有空关心这事?
“目前还没大灾的迹象。”周止解释。
“你刚说有?”是不是和桑树一样,忙了半天,结果树疫不严重,就亏自己一家。不管怎么说,农田肯定和自己无关。
“按那几位的说法,最怕的就是之前症状不明显,等收获的时候结了空穗。”周止解释道。
“那就是说,现在还没发现问题?很好。”江正召笑道:“他们查完了?什么时候走?我们也要尽快回扬州。”
周止犹豫了下,开口道:“公子,已经大半年了,就算我们不还王氏的借银,也没赚到二十万两。如果想不到其它什么办法,向贾明借,应该也行,毕竟我们一起经营赌坊。”周止看看江正召,见他没说话。片刻,又道:“不过,田里的作物,最多三个月见分晓。”
屋里静了静,江正召看着周止,他明显话中有话。于是缓缓问:“你的意思是,要我赌一把?”
“若真如那几位所说,今年苏州稻米歉收,总量绝对会比往年少,至于价格也定然会涨。”周止苦笑,“公子,就算今年能借,也要为明年计吧。”
“收粮?”江正召轻轻问了一句。
周止微微点头。
虽然粮田是国之根本,但江正召从没想过做粮食生意,毕竟这种事容易犯错。可,周止居然提了。四伯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