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炤。”
朱孟炤一怔,很久没人这么叫了。回头,见刚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一辆马车,又折了回来,车上刻着汉王府的标记。
马车行到跟前,下来一人,三十多岁、身材魁梧、脸膛有些黑,一身亲王服饰,正是汉王朱高煦。
朱孟炤不敢怠慢,深施一礼,“汉王兄。”
“听说你在京城,正想去找你。”朱高煦说的随意。
“王兄有事?”朱孟炤不安起来。
朱高煦笑道:“没事就不能和你喝个酒、聊个天?大家兄弟,可不能生分了。”
“王兄说笑了。”朱孟炤慌了。在这位眼中堂兄弟们与空气没区别,今日怎么会突然亲近?
“怎么是说笑?孟炤与其他人不同。不说楚王叔是宗正,就凭孟炤明明应该在自新书院读书,却从不见人,也让人心生亲近啊。”
朱孟炤一惊。他在查自己?急忙笑道:“这,王兄定是看差了。孟炤天天念书、学规矩,每日都心中惶惶,怕夫子不满。”
朱高煦大笑两声,“每日都心中惶惶,却有胆子带皇太孙进赌场。孟炤,你要这么自谦,王兄可要不开心了。”
“呃,呵……”他不是为了皇太孙。红契?那是两万两银子。扬州?他是宗室,不可能为私盐。傅文华?还是郭育洪?郭育洪谈不上有损失,难道是傅文华?朱孟炤眼角抽了抽,什么都不敢说。
“上车。去我那喝几杯,兄弟叙叙旧。”朱高煦的笑容很豁达,却让朱孟炤心中发毛。
“汉王兄,不如下次吧。”朱孟炤微笑回道:“我、我……”
“来京城几天了,老爷子都没召你。呵,行!”朱高煦大笑,顾自上车,随口道:“本王记下了。只是这宗人府,听谁的,还真不好说。”
朱孟炤脸色一白,汉王的马车已走远。这次,真是要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几刻钟后,耿珍看到楚王府印信的时候,是懵的。自从几年前,族弟耿琇尚了楚王女清湘郡主后,耿氏一族基本就与那位族弟断了联系。
再说,圣上即位,因那位族叔曾有过不当之举,耿氏恐慌之极,虽仍将本家嫡子耿珍留在了京城,但只为了表示耿氏忠君不二之心,实际早已退出朝堂。
耿珍纠结再三,还是将来人迎进了府中。
此人带了一位护卫,年纪不大,不可能是楚王。但他拿出的牌子为玉质,质地极佳,也不可能是侍从,难道是哪位郡王?耿珍暗叹,耿氏虽与楚王结了姻亲,但远在武昌的楚王府中人,自己真是一个都不认识。
可偏偏来人连自我介绍都省了,自来熟的说道:“家姐下嫁耿琇,所以你我两家本就是姻亲。本王想来想去,在京城也就只有耿府能暂住了。”
“啊?!”耿珍一惊,结巴着说:“殿、殿下是要、要暂住?那,那个,殿下可、可是奉召进京?”
“本王天性胆小,若不奉召又哪敢踏进京城半步?”朱孟炤微笑答道。
“若是奉召,那个,据在下所知,宗人府里好像有专门的客院?”耿珍小心提醒。
朱孟炤笑道:“难得来京城,也该走走亲戚。”
“这个、这个,在下的意思是,殿下若是暂住寒舍,自是万分荣幸。但,是不是要向宗人府报备一声?问问他们的意见?”耿珍实在不想此人留下。
“我父王是宗正,需要报备?”朱孟炤反问。看他如此不自然,缓和了下语气道:“本王住几日就走,白天不会在府中,你大可当没我这个人。若是能不向府中任何人说起,就更好了。”
“啊?”耿珍已经后悔让他进来了,无语的是,到现在为止,仍不知道来人是谁。
耿珍灵机一动,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客房还须打扫一下。殿下,要不由在下作陪,在此喝个茶稍等片刻?”
朱孟炤笑了笑,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点头,“茶不错。”
耿珍微笑道:“殿下是刚到京城?”
朱孟炤点头。
“是为了选秀的事?”耿珍不等回答,接下去道:“此事还在司礼监录名阶段,到时宗人府必定也会参与,想来定是楚王殿下派了殿下前来主持此事了。”
“选秀?”朱孟炤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殿下不知吗?”耿珍故做惊讶的说:“在下倒是听说,这批秀女要分给各王,想来楚王殿下必定也是有的,到时候郡王殿下……”
朱孟炤笑起来,“父王没要过秀女。”
耿珍笑了笑,这话听不出他有没有成亲。于是继续道:“听说,这次秀女有不少是要立为正妃的,因此大都出自达官贵人之家,连国公都……”
朱孟炤微笑摇着头,打断道:“我们兄弟若要成亲,并不是非秀女不可。”说完,喝了口茶,没什么兴趣继续这个话题。
他这话的意思,到底成没成亲啊?是老八、老九?这年纪,老七也有可能。耿珍想的头痛。
朱孟炤突然反应过来,问:“你刚才说,国公之女也要选秀进宫?”
“是啊,国公地位不同,说是选秀,不过就是走过场。”耿珍还在猜他的身份。
“听说英国公家有好几个女儿。”朱孟炤试探着说。
耿珍点头,“听说,长女、次女都有在列。”
“长女?听说她并非嫡出。”朱孟炤眉头一皱。
“殿下是明白人。选秀之年,民间停婚嫁,这长女适龄,也就入了名册。而且,张氏在宫中有贵妃,他家想是也要再出个娘娘的。”耿珍回道。
张斓要进宫?就她那老妖婆的样子,还想进宫?!朱孟炤笑道:“可是,据本王所知,此女品行不佳,在苏州还与外男传出各种不堪之事。这种人怎么能进宫?”
耿珍一愣。这话的意思,是与英国公有仇?英国公长年在外征战,又怎么会与楚王府起间隙?
朱孟炤见耿珍低头皱眉,没接自己的话,继续道:“对了,这事耿兄有空向司礼监提一提吧,毕竟这样的人品,若是进宫,就成笑话了。”
耿珍大惊。这是什么话?楚王是宗正,这位殿下为什么不自己去提?这意思,难道是要耿氏站队?楚王是藩王,可英国公是当朝重臣!这两厢都不是耿氏能得罪的。
“这、这……”耿珍慌忙起身,“殿下,客房应该打扫好了。耿某去看看,请殿下稍坐片刻。”
跑了,居然跑了!朱孟炤愣愣看着他小跑出门的背影,有必要吗?
“殿下,真要住这里?”沈维汉觉得耿府也没比宗人府安全多少。
朱孟炤无奈叹气,“我没回去,相信不用明天宗人府就会上报。”接着又苦笑起来,“如果不这么做一场,谁会注意我今天被汉王威胁了?而且他居然在查我。好在我们与耿氏是姻亲,耿家在耿炳文死后也没落了。说到底,我还有哪里可去?唉,在京里,我的命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