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普亮压了压怒气道:“思州周边都是汉人……”
“汉人?”普罗哲打断他,“几大宣慰使各管各的,辰州府连个能打的兵都没有,难不成你连他们都怕?就算云南有几十万大军,但他们打的是交趾!现在交趾战事正酣,那两位有空来管思州?说到头,你顾忌的不过是顾成。难道,冉爱花没告诉你,顾成根本没在思州?”
普罗哲喝了口酒,看了看陪坐的三位,加强了语气继续道:“不管黔阳还是思州,这些大山本就是我们苗人的,根本不用明廷册封。你们看看冉氏,这么听话,现在难道好过了?若是不反明,我们这仗打的毫无意义!”
普亮摇摇头道:“我并不顾忌谁,不过,打仗也要有策略。黔阳与思州相接,你若愿与我们共同起兵,事成之后,一起平分思州。至于反不反明,不用现在就定。再说,你有多少兵力?”
“你是招安上瘾了吧?!”普罗哲大笑起来,“仗,我打的比你多。好!我出两千兵,你台罗能有多少?”
普亮严肃的说:“一千。但就算如此,几大寨加起来也就勉强能过四千,我们打平思州没问题,要打明军……”
“既然你我都出一千,也就不分大小了。”普罗哲打断他,站起来,“知道你一向怕死。既然如此,后日会盟,以谁为主,各凭本事。”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已过黄昏,龙妮急吼吼的派人来向波金借江正召,想让他为自己阿妈阿现试妆,目的当然也是为了会盟当天能艳压某人了。
等江正召被小侍女带到附近的吊脚楼里时,才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女人爱美之心。除了普亮的夫人阿现外,门口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排着队,龙妮像只小喜鹊似的在向大家说着什么,反正大家见到江正召的表情,就像是挖到了宝。
一个时辰过去了,队伍并没短;两个时辰过去了,叽叽喳喳的队伍反而更长。各位姐妹们!天早就黑了呀!
此时的江正召,拿着各色胭脂水粉,面对一张张不同的脸,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手贱!
“世子?”是个女声,而且这两个字用的是官话,不过全场没人注意。
而江正召在昏暗的灯光下,画的头昏眼花。身边全是叽叽喳喳的声音,所以,早把自己的耳朵关闭了,还顺便加了把锁。
大约是见江正召面无表情的没反应,突然一把抓住他还在为某个妇人画眉毛的手。
“世子,辛苦了。”这句话里满是嘲讽。
江正召愣了愣,猛的回过神,抬头。冉爱花!
冉爱花脸上似笑非笑,“想不到,晚上无聊,凑个热闹,也会遇到熟人。”
居然把她忘了!要命了!江正召迅速定下心,转过无数个念头,终于还是笑了笑,看着被紧紧抓住的手腕道:“夫人,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太好吧?”
“那你在干什么?在女子脸上又摸又擦?”冉爱花不放手,面无表情的反问。
龙妮听到房内朋友叫她,急急进来,见是冉爱花,气的大喊:“喂,松手!”接着冲到她面前,伸手推了一把,“我们做我们的事,你来干吗?”
“你们的事?”冉爱花站着没动,仍紧紧抓着江正召的手腕,看着龙妮,好奇的问:“你知他是谁?”
“他是汉人!是我们台罗寨的奴隶,不是你的!”龙妮大声道。
“奴隶?”冉爱花看了眼江正召,大笑,“怪不得世子这般打扮。为什么不把身份告诉大家?”
江正召挣扎了一下,冉爱花却是始终不松手,索性让她拉着,假笑道:“什么世子?我骗你的,不会真信了吧?”
“没想到,思州城破,你居然没死。”冉爱花没理他,打了个响指。上来一群护卫,接过冉爱花的手,紧紧抓住江正召,还顺势将他拎了起来。冉爱花笑吟吟的看着他说:“很好呢。有你,一切都简单了。黔国公世子。”
“我说了不是!”江正召被人拎着走,心中有气。
见冉爱花要带走江正召,龙妮和排着队的妇人们都大喊起来,一起将门堵住。可这二方更像是在比谁的嗓门响,最后结果是,冉爱花让护卫打翻了几个叫的最凶的妇人后,直接将江正召拎出吊脚楼,带到山顶上冉爱花的住所。
不过片刻,龙妮带着普亮、阿现上门了。
冉爱花悠闲的喝着茶,房里除了被绑成粽子扔在一旁的江正召,还有普罗哲。
普亮的表情有些尴尬,先开口道:“那个汉人奴隶,你若是喜欢,送你……”
“阿爸!”龙妮没想到普亮竟会这么说,猛的转过头,对普亮怒目而视。
普亮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对冉爱花道:“我的意思是为一个奴隶不值得,我差人送几个别部俘虏来吧,汉人真是……太柔弱了。”
“柔弱?他在宣慰使府中与黄禧决斗不落下风。而且,此人狡诈、诡计多端。看你们的样子,八成也是被他骗了。”冉爱花笑了笑说。
“你认识他?”普亮好奇的问。
“黔国公世子,真是不能再熟了。”冉爱花之前说的是苗语,而这句却是官话。看了眼江正召问:“现在的问题是,我想听听,二位打算怎么处理他?”
龙妮急了,抢道:“你骗人,他才不是什么世子呢。波金给我的,就是我的奴隶!”
阿现刚见识了江正召的手艺,弱弱的问:“汉人都长的差不多,会不会认错了?”
普罗哲看着他们一家,笑道:“怎么?如果此人真是黔国公世子,那会盟之时,杀他祭旗。如果不是,一个奴隶罢了,还不能杀?”
普亮一愣。杀?万一此人真是这个身份,那不就是反了?普亮转头,冲着江正召严肃的问:“你是什么身份,从实招来!”
之前他们讲的都是苗语,除了冉爱花故意说给他听的以外,江正召一个字没听懂。
此时,江正召面带微笑,坐直身子道:“我不过是江南的丝绸商,听说思州蜡染很有特色,就想贩些去江南。可,刚到思州城就打仗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姓江,不知道夫人所说的世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