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一惊,猛的抬头看向张斓。这回答,让一旁的王国芳都吓了跳。
“哈,姑娘真会开玩笑,宝船厂的料都刻了编号。姑娘的料不仅只是粗加工,更没这些记号。”秦先生大笑着说。
张斓也就微微一笑,问:“秦先生对宝船厂很了解?”
“秦某也给宝船厂供过料。”秦先生理所当然的说。
“既然秦先生对木料有如此研究,那应该知道大明哪些地方产此木吧?”张斓气定神闲、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
“看来,姑娘是在考校秦某了。”秦先生带着好笑的神情,点头说道:“两广、云南。不过,最近这几大产地均已无料可供。”
张斓笑起来,“秦先生少说了一处,交趾。永乐五年,大明设交趾承宣布政使司。”
难道真是英国公之女?秦先生脸上的神情僵了僵,立即又当无事一般,不过称呼却换了,“张小姐,这些料虽然价格便宜,但要一次出清,这么大量,真的很难有买家。”
“没事,大不了运去宝船厂。只不过,家父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又极忠君爱国,如果这些料进了宝船厂,他不会要一文钱。”张斓始终不急不躁。
“所以,小姐就中途截下了?”秦先生问。
“截下?”张斓无奈的摇了摇头,“泉州是大明第一大港,这些料本就要在此上岸。更何况,交趾的铁力木又不是只有这些,总量估计应是两广、云南之和。”张斓心中有些鄙视自己,居然学了江正召的胡说八道。
“这么多?”秦先生迟疑了一下。
“说了半天,若秦先生不能全拿,再谈也毫无意义。”张斓喝了口茶,又有送客的意思。
“如果我不能拿,应该也没人能拿了。”秦先生轻蔑一笑。
“三万两。”张斓又喝了口茶。这是江正召交待的,如果来人有兴趣就直接涨价。
“三万?”秦先生盯着张斓,皱眉问:“你家管事刚刚还说二万五。”
张斓做出些委屈的样子,“泉州闷热,住了这几日,也没什么好玩的。若是你不要,我想回京了。”
秦先生愣了愣,一下没明白张斓的意思。张斓也别扭了一下,这句话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还不是江正召那家伙,非要让自己表现的‘作’一些,要有千金小姐的娇气。
“三万太贵,二万五,我想我们还能谈一谈。”秦先生开始还价。
张斓看着手中的茶,皱着眉,好似不太高兴。
门外,老丁匆匆进来,“小姐,江公子又来了,他说二万八可好?”
张斓满脸不耐,吩咐道:“不卖,他来就是三万五!”
老丁犹豫了下,小声提醒道:“小姐,昨日您还说是三万。”
“那是他说‘吃不得’、‘不能吃’之前,你告诉他三万五,还要清蒸、红烧。”张斓微怒的说。
“是。”老丁像是不太敢再说什么,匆匆跑出去。
清蒸、红烧?秦先生端着茶,微微发愣。这江湖切口是什么意思?
张斓喝了口茶,转而问道:“秦先生,可想好了?”
秦先生抬了抬眉,呵呵一笑,“小姐,真任性。是否给秦某一个确定的价格?万一秦某明日想好了,小姐又涨价,这就……”
“确定价格?秦先生,自始至终,先生都没想过要向主家通报姓名,又怎能要求这么多?”张斓假假笑了笑。
“秦某疏忽。在下秦风和,长做木料生意。小姐的料材质上佳、价格公道,秦某确实有意。”秦风和的态度谦和了很多。
“这几日有意的人实在太多,若是二万五,我们早回京了。”张斓像是纠结起来,“秦先生好好想想最高能接受多少,我们这里也会想个公道、合理的法子。”转头对王国芳道:“老王,让秦先生留个地址吧,过几日我们想好了,你亲自带个信给他。”
王国芳行礼道:“是。”
“秦先生,要不今天先这样?有些累了,要去睡一会。”说着,张斓还应景的捂嘴打个哈欠。
“秦先生,请。”王国芳对秦风和做了个请的姿势,居然这就赶人了。
秦风和愣了好久,只能苦笑的起身,对张斓道:“那等小姐回信,秦某告辞。”
王国芳边走边细细问了住处,还没到门口,就见一人带着小厮气势汹汹、大步走了进来。
“三万五!好,江某倒要看看你想怎么弄?!”
他身后,老丁作势在拦,却根本拦不住,“江公子,我家小姐……”
秦风和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王国芳像是一脸的尴尬,忙将秦风和送出小院。
江正召进房指着张斓,板着脸道:“两条小金鱼你都能做出清蒸、红烧,有没人性啊。”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张斓从椅子上跳起来,“那人说,他叫秦风和,还给宝船厂供过货。”
“谁?”江正召觉得这名字好像听到过。
“刚才那人啊。”张斓见王国芳送客回来,问道:“王先生,能查到宝船厂的木料供货商吗?”
“能。但宝船厂的料是固定几家供货,不能排除那几家从外头收了料来交货。另外,粗加工的木料,我们并不作编号,那人说的不对。”王国芳说道。
“骗子?”张斓冲口道。
“你说刚才那人叫什么?”江正召又问。
“秦风和。”张斓诧异的看着他,“认识?”
江正召转头问离尘:“耳熟,有没有印象?”
离尘突然兴奋起来,“爷,是他、是他!红契案!在武昌骗了万吉六千两银子!”
对!秦风和!江正召立即吩咐道:“把老沈叫来。”
不过片刻,离尘已带着沈维汉进来了。沈维汉看着江正召问:“公子,刚才出门那人叫秦风和?”
江正召点头,“是,你见过他。”
之前,武昌瓷窑主万吉被他所骗,然后就在九江反骗了他一回。那场在九江的反骗,参与的人中就有周止和沈维汉。
沈维汉摇了摇头,“刚才那人,属下并未见过。”想了想,继续道:“公子,当时说,秦风和可能是一群人。”
“红契案?苏州也出现过大额订单的事,但没人上当。难道,真是骗子?”张斓疑惑的问。
江正召抿了抿嘴,坏笑,“既然又来,那,我们继续。”
张斓看着江正召问:“如果这样,有没有可能是他骗走了市场上所有的木头。”
江正召摇头,“不太会,他们只对银子感兴趣。而且,这一路我们也没听说有谁为铁力木打官司,不像他们的手法。”
张斓细想,最终还是叹气道:“这么多天了,也不见正主来,倒来了个骗子。”
“说不定来过了。”江正召笑了笑。
“唉,你这个办法啥都好,就是有些碰运气。”张斓无奈道:“我再催催暹罗那边吧,可能量不大,总比没好。”
江正召好像一点不心急,贼贼笑了笑,小声说:“去看看清蒸、红烧?”
张斓看了看四周,两个护卫、还有离尘、沈维汉,不好意思点头。江正召完全不管,拉起她的手就走。
两个人金鱼玩的正起劲的时候,周止已是带了一群泉州当地的乡绅来看木料,这下连王国芳、老丙、老丁都忙起来。
要不是红绫回来,死活将江正召赶出房,江正召还完全没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