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偏僻的夹道内，这次等着的是卢九麟，不过莫先并没让他等太久。

    “卢太医。”莫先看了看四周，微微有些不高兴，“顺妃宫中正在办丧事，你也是知道的……”

    “他怎么没走？”卢九麟打断他，急问。

    “谁？”莫先被他问的一怔。

    “还有谁？！”卢九麟怒道，“他再不走，你、我，还有那个史明典……”

    “楚王不是已经离京了？”莫先诧异的问：“你是说那位爷留在京中了？！”

    “何止！还有楚王世子。要不是我留了心截下潘太医的出诊单，这事已经穿帮了。”卢九麟怒气冲冲，压着声音说。

    莫先半晌没出声。

    卢九麟仍在气头上，“都是你们搞的事！他说他这两天都不会走！”

    莫先回过神，缓缓说：“那个门派的掌门被杀，他的徒子徒孙立誓，要拿那位爷的人头拜祭老掌门，上头要我们帮这个忙。”

    “那、那让他们杀呀！”卢九麟急道：“他就在宗人府……”

    “京中抓的严，他们进不来。”莫先无奈道。

    卢九麟跳着脚说：“那你让他出城啊！”

    莫先也有丝慌乱，“还能坚持多久？”

    “坚持不了了，我去看过。脉相紊乱、气色越来越差，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只是用药压着，他自己不觉得痛，也只是不痛而已。”卢九麟摇着头，苦笑道：“我骗他内伤就是会痛，不痛就没事，他信了。”

    “今天宫里要把施美人的事办了。明天，我想办法让他出城。”莫先道。

    “明天！”卢九麟看着莫先，跳着脚道：“我早说过那药是虎狼之药！”

    “你说五天，在宫里就拖了两天，今天刚第五天。让他多吃点，再拖上一天也不行？！”莫先也急起来。

    “这那是由你说的！”卢九麟吸了口气，“明天一早，如果他还能醒过来，就是菩萨保佑了。”

    “你明天盯着……”

    “怎么盯？楚王世子又不是画样子！”卢九麟怒怼道。

    莫先看了他一眼，叹气，“别说气话，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你自己说的，太医院除了你，没人能把这事办下来。我当然信你。”

    “服药五天内让他出城，可是你应下的！”卢九麟气极。

    莫先终于忍不住了，也怒道：“你当时没说要弄死施美人！”

    卢九麟指着莫先：“你别血口喷人！施美人是她自己体弱，这胎根本留不住，无非是早死迟死！若不是太子妃非要保胎，等圣上旨意，她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现在没办法，施美人死了，必须先要处理这场丧事。”莫先看着卢九麟，平缓了语气，“你再想办法拖一天。”接着看看天色，“我得走了。”

    “看运气吧！难说是不是只死施美人一个。”卢九麟心中有气，不理莫先，调头就走。

    朱孟炤真的很无奈。

    因为三哥果然没食言，只要他出门，就有两位世子的侍卫跟随，直接把朱孟炤自己的护卫省下来了。但是，如果连老沈都受罚，难说老甲、老乙他们会怎么样。那些护卫这几日都没见到，朱孟炤总觉得对不起他们，不太敢问。

    沈维汉带回来的消息不算太好，除了知道红绫被禁在房中外，就是张辅将在生辰后三天出发，而张雯则是月底回府。至于张斓的下落，仍是没线索。

    铁匠铺、成衣铺、书画铺、戏班，朱孟炤虽牵挂着张斓，但对此的准备仍是一丝不苟，倒并不是为了‘美剑仙’的名声。关键是，只要当天张斓在，就有办法告诉她自己的态度，若是她愿意，再考虑如何处理。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张斓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份，不论是‘美剑仙’、还是郡王。

    就怕对张斓而言，一切已经迟了。若真如此，就算对方是英国公，朱孟炤也绝不善罢甘休。在张辅接下赐婚圣旨的那刻，欺君已是事实。

    卢九麟一早就来看朱孟炤。给他的药用量增了一倍不止，更不拘一日三次的定量，一把把如吃糖豆一般。好在这位爷的心思根本没在此，这样都没起疑。

    原本说好让这位爷出城，可卢九麟一直等到晚上，朱孟炤也只是在城中到处跑，就是没出城。莫先食言了。

    可是这位的伤势爆发在即，不论他出不出城，卢九麟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总之，内臣不可信，求人不如求己！

    又是一大早，卢九麟背着医箱，候在朱孟炤的院门口。果然没多久，离尘急吼吼的冲出来。

    “离尘。”卢九麟叫住他。

    离尘回头，“卢、卢太医！”转身拉着他就向院内跑，“我正要去太医院，快！”

    “是郡王殿下？”卢九麟跟在他身后，慌起来。

    离尘没答，一把推开门，拉着卢九麟冲进卧室，“爷、爷，您再忍一会，卢太医来了！”

    “一大早，别大呼小叫。”朱孟炤已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上，身体靠着床架，一手扶着额头，虽然声音有气无力，但至少是清醒的。

    卢九麟暗暗松了口气，三两步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殿下。殿下哪里痛？”

    “没。”朱孟炤靠在床架上，抬起头，气色极差，无力的说：“有些晕。”

    卢九麟心惊，不敢表露，假笑着说：“只要不痛，问题就不大，我看下脉。”

    离尘早端来凳子、小几放在床前，不放心的对卢九麟小声道：“太医，爷早上怎么都叫不醒……”

    “胡说什么。”朱孟炤瞥了他一眼，打断他，随即向卢九麟解释：“这几日没睡好，昨晚又睡的晚了。”

    卢九麟一言不发的搭着脉，点了点头，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离尘委屈的看着朱孟炤，小声喃喃道：“可、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爷……”

    “有什么感觉我不会自己说吗？”朱孟炤再次没好气的打断。

    卢九麟搭完脉，尽量笑的自然，以轻描淡写的态度道：“殿下这几日太累了，毕竟是受过伤的，人家着个凉都要养上好几天。下官建议，如果殿下不走，最好能好好休息几日。”

    朱孟炤缓缓点头，轻声道：“过了今天吧。还有，你的药，开始一吃就有效，现在好像不行了。”

    卢九麟镇定的笑了笑，说：“噢，那是因为下官见殿下已经好了，所以换了一些补药，让殿下调理调理身子。”

    “今天先换回来行不行？”朱孟炤觉得眼前又隐隐发黑，晃了晃，似有些坐不住。

    离尘慌忙扶住他，求救的看着卢九麟，“卢太医！”

    卢九麟神色凝重，扶着朱孟炤，轻唤道：“殿下，殿下可有听到？”

    朱孟炤半睁着眼，微微点点头，没力气说话。

    卢九麟转头对离尘道：“你先出去一下。”

    “啊？为什么？爷……”离尘扶着朱孟炤不肯走。

    “我要为殿下施针，你在不方便。”卢九麟不看离尘，只想先赶他走。怕一会真有情况，被这个小内侍发现，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

    离尘急道：“爷要我伺候……”

    “离尘，出去。”朱孟炤无力的吩咐。

    “爷……是。”离尘不放心的看了看二人，委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