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出去后，谢德音才抬起脚，捡起了地上的那封信。

    谢德音将信打开，看到字体的那一刻，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不是他的字，他的字银钩铁划，苍劲有力，字体也如他的人一般。

    很快，她打起精神，没再注意字体，而是看着上面简单的四个字：

    “当心新帝。”

    新帝？

    谢德音看了看，这封信并没有署名，这是谁送来的？

    她心中砰砰跳着，新帝？

    她不是没怀疑过新帝，可是他身上似乎没有什么破绽。

    且他做豫王的时候，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不受先皇的待见，手中连可用的人都没有，怎么会让无殇门这样的江湖门派为其卖命？

    来人是谁？

    王府里，她身边的守卫是最多的，还有影卫在，他如何避开他们来到自己的窗前？

    谢德音心中疑团重重，将信收了起来，第二日便交给了长宁。

    周戈渊在时，长宁做的就是情报的事情，如今趁着新帝没想到皇城司，先好生调查，只怕之后皇城司也要被他收回了。

    转眼便到了过年，大年初一百官和命妇入宫朝拜之时，谢德音依旧站在所有诰命的前面。

    此景，她不由得想到了去年。

    也是这样寒冷的天气，他差了内监送了手炉和氅衣来。

    这个陌生寒冷的皇城里，她所去的每一处，都有与他共同的、抹不去的回忆。

    新帝继位的第一年，礼部还有宫中总管凡事都十分的谨慎小心，任何环节都没有出纰漏，只是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出了一些小事故。

    谢德音还是下午离宫的时候，听旁边的定国公夫人提起的。

    “原本中宫无主，陛下还是亲王的时候，府里也只有一个侧妃，两个侍妾，陛下登基的仓促，后宫之事便一直耽搁着，侧妃和这两位侍妾都还没有名分，只是这位郑侧妃是在陛下最微末的时候入得王府，不同于旁人，她入宫之后，陛下赐住的宫殿也是先前只有皇后娘娘才能住的立政殿，只是不知为何，陛下封后的旨意却迟迟未下，是以，便有人揣摩，这位郑侧妃的出身上有些担不起母仪天下的位置。”

    谢德音知道这个，当初豫王无权无势，在朝中是边缘化的人物。

    那时候想拉拢郑家，便退而求其次，娶郑家的庶女为侧妃。

    “难道今天的乱子是这位侧妃娘娘生了什么事？”

    定国公夫人低声道：

    “旁人不知，我是最清楚的，这位侧妃娘娘闺中的时候便是贤良恭谨的性子，因着是庶出，做事更是谨慎。郑家许是听到一些话，说是侧妃娘娘的出身担不起母仪天下的位置，前些时候便张罗着将嫡女送去了侧妃娘娘的宫里。

    想想也知道这位侧妃娘娘的苦衷，听着家里的意思，安排这位嫡姐侍寝了，咱们这位陛下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两位郑家的女儿都没有给名分，只不过如今宫里也没有其他的人，大家也都猜测，皇后之位八成就是这两位娘娘中间挑一个了，毕竟郑文宣对陛下而言，是潜邸时最信任和看重的人了。

    没想到咱们这位嫡出的娘娘，今日自作聪明的去操持仪典诸事，我们先开始不知情，只当是陛下定了她为皇后了，到后来，她被内侍‘请’走了，我们才知晓，看吧，庶出的这位娘娘只怕要坐上那母仪天下的位置了。”

    谢德音听着这些，却是笑了笑，道：

    “未必。”

    只怕，那位庶出的侧妃娘娘也坐不上。

    男人这种东西，若是爱重你，想娶你为妻，自然不会看你的出身如何，庶出嫡出，不过是借口罢了。

    能由着这位侧妃安排接受了嫡出的郑家女侍寝，可见他对待后宫是政治眼光，并非是单纯的儿女情长。

    或许他有更好的皇后人选，毕竟他这个皇位做的可不稳，若是自己身在其位的，自然会择一位对自己更有帮助的皇后。

    而眼前郑家的利用价值，在他心中，不值一个皇后的位置了。

    只不过碍于旁人指摘，才一直没有定郑氏女的名分。

    更深一点想，或许这位郑家嫡女的错处，便是那位新帝故意惯出来的，再当着所有命妇的面，让郑氏女丢脸。

    这样一来，嫡出的这位行事不稳，稳当的那位出身不够，郑家便失去了角逐皇后的机会了。

    谢德音撩开车帘，看着宫门越来越远，目光淡淡。

    过了几天，定国公夫人才知道那日王妃说的未必是何意了。

    那位侧妃娘娘被封为了贤妃，名分一定，基本就无缘后位了。

    至于那位嫡女，只落了一个嫔位。

    在后宫讨生活，美貌，家世固然重要，但是聪明才是能走长远的根本。

    很明显这位嫡出的郑氏女，不够聪明。

    很快，有朝臣提出了选秀和封后的事情，这位新帝做出的决定，让谢德音觉得这位新帝还真是天生有政治手段。

    选秀很正常，朝中官员家中有适龄的女子皆可入宫参加选秀。

    只不过皇后的人选，新帝直接定了镇西将军的女儿。

    镇西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原是有夫婿的，只不过夫婿在西边胡人来犯时，守卫孤城百姓时阵亡了，镇西将军的这个女儿便成了寡妇。

    新帝定一个寡妇为皇后时，朝中无有不惊。

    那些世家都等着自家女儿能入主中宫的念头落空了。

    若是定了旁人，他们还可以靠着舆论或是其他，诽谤之。

    但是这位镇西将军的女儿，还真的是诽谤不了。

    父亲常年戍边，夫婿又以身殉国，且镇西将军的父亲是最早跟随关上王打天下的，如今盘踞西北，是最忠于周朝的，定了她为皇后，谁也说不出什么。

    谢德音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与众人的想法不同。

    这就是一场政治联姻，不过却不是因为镇西将军忠于周朝。

    只怕是因为那玉玺之故。

    玉玺丢了，极有可能是庄玥拿走了。

    庄玥拿走玉玺，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一个最忠于周朝的，以玉玺再次起事，这镇西将军便是最好的人选。

    新帝这招，算是直接釜底抽薪了。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