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舟、花吟、小欣子,灰头土脸的回了海棠山房。
芝兰发髻得一丝不苟,身着黛青色的宫装不见一丝皱褶,板着的脸愈发清冷端庄了,她看着面前这耷拉着头的三位:
“我就知道你们都会回来,所以还命人给你们留了餐食,去宫女厢房领吧。”
花吟哭丧着脸:“但是娘娘怎么办啊,一个人好危险的。”
小欣子:“是啊是啊,方才求了那禁军统领好半天都不成,把江侍卫留给娘娘也是好的啊。”
芝兰冷哼一声:“我说的你们,也包括娘娘。”
江云舟在后边走到跟前来:
“什么意思?我姐姐还能回宫,皇上不是说要赶她走吗,我姐姐可是很有骨气的人!”
芝兰看了众人一眼,眉眼染了些怒意:
“娘娘的性子你们都很清楚,作为瑶华殿的忠奴,大家应该以娘娘的利益为第一首要。
皇上与娘娘起了争执,你们不说去消减这纷争,竟还撺掇娘娘出走,这是一罪;
撺掇不算,陪着一起走,这是二罪。我作为一宫的掌事姑姑,必须得罚你们。”
小欣子嘟囔着:“错哪儿了,我不觉得我错了。”
芝兰冷道:
“皇上从来就没有真的想让娘娘走,帝王怒意向来不是死就是残,娘娘能安然无恙的走到马厩,还能走出宫门,这就说明是皇上说的气话。”
江云舟三人纷纷垂下了头,继续耷拉着。
花吟轻叹着:“但我想跟着娘娘去江南也是真的……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芝兰板着脸看着她:“一入宫门深似海,咱们这一生都靠不了岸。”
她在后宫已经几十载,什么都见过了。
当年明华皇贵妃也闹过这一出,先帝都生气成那个样子了,都要杀人了,不还是将皇贵妃给找回来了。
皇贵妃依旧是皇贵妃,连位分都没变一下。
小欣子摸了摸脑袋:“芝兰姑姑的话我可听不懂了。”
此刻天边飞过一对白鹭,芝兰抬眸看了看,白鹭自在的振翅飞翔,画面倒映在芝兰的瞳孔里。
她愿来世就做那对白鹭,飞出屋檐,飞过天边,但这一世,她是注定锁困于宫墙的。
紫微宫。
裴琰听着行宫之外传来的奏报,黑如阎罗般的面色腾着一股杀气。
赵舒盈按照赵太后的意思日日做来清热的百合莲子粥,在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皇上别恼了,皇上若是觉得不好直接让娴婉仪回来,臣妾去说,臣妾去给您找回来。”
近日她日日都去赵太后宫里听她姑母的教导之言,赵太后手把手的教她,如何赢得皇帝欢心。
这第一步嘛,就是得顺着皇帝,哄他开心。
裴琰看了她一眼:“你若是没事,就回宫去。”
赵舒盈依旧温柔的笑着:
“臣妾是皇上的妃嫔,臣妾此生就只有把皇上伺候好这一件事。如今皇上为了娴婉仪不开心,臣妾是连觉都睡不好的呢。”
裴琰坐在紫微宫的庭院里,眸光幽沉:“朕无碍。”
赵舒盈在一边低声道:
“娴婉仪离宫出走的事情,阖宫上下都知道了。皇上,依照臣妾所见,天家威严要紧呐。”
裴琰扬首看着站着的她,黑眸尖锐起来:“威严,你的意思是杀了她吗?”
赵舒盈身子一个激灵:
“不是的啊皇上,臣妾哪儿能有那歹毒心思呢,臣妾连小蚂蚁都不敢踩的。
臣妾的意思是,还是将娴婉仪找回来吧,就这样去侍奉禹王怕也是会遭人诟病的。”
赵太后告诉过她,千万别挑唆这事儿,一定要顺着说。
裴琰:“朕绝不会去找她,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
赵舒盈:“娴婉仪已经做了皇上的妃子,这心中还惦念旁人着实是不应该。
可皇上也别在意,娴婉仪的心不在皇上这里,后宫姐妹的心可全都在皇上这里呢。”
她还是忍不住的挑唆了一句,这样心底才舒服。
庭院里来了一只小狸花猫,小狸花猫的脖子间挂着一个黄金造的小铃铛,小铃铛的绳子旁还串了几颗珍珠,怪是可爱。
这小猫是江云娆的,皇帝身边近前伺候的人都知道。
福康公公正想笑着抱一抱,赵舒盈冷了脸色:“哪里来的脏野猫,赶紧打死了扔出去!”
福康公公面色僵了僵,看了皇帝一眼,裴琰没说话,但也没同意。
福康公公秉持多年帝王伺候经验,他就嬉笑着道:
“哎哟这小猫可爱得紧,打死了可惜啊,毕竟可爱的时候还是很喜欢的。”
赵舒盈:“一会儿挠到皇上,我第一个打你板子!”
裴琰:“你不是说小蚂蚁都不敢踩死吗?”
赵舒盈扶了扶云鬓上湖蓝色的簪花,笑意凝迟着:“臣妾是担心皇上的安危呢。”
小狸花猫不知道是如何跑到这里来的,没在福康公公怀里抱着,而是一下子跳上了裴琰的大腿。
裴琰面色阴沉,看见它着实也是有些心烦:“回来做什么,滚回去。”
赵舒盈想自己动手将小猫给扔下去,裴琰忽而伸出手臂打掉了她的手:“朕养的小猫,你别动她。”
赵舒盈:“皇上方才不是让这野猫滚吗,臣妾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裴琰长眸半垂,手指碰了碰小猫脖子处的铃铛,语声清寒下来:“朕的东西,谁都别碰。”
赵舒盈被他眼睛一横,又不敢说话了,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裴琰抱着小猫起身:“朕欲就寝,你自己回宫吧。”
赵舒盈饶是不甘心的看着裴琰的背影,江云娆都将皇帝气成那个样子了,皇帝也不移情别恋,好歹也看看身边顺着他的人啊!
裴琰回去又将书信与宣纸拿了起来看着,试图找出一丁点儿差异来,只要有那么一点差异就好,哪怕是只有一点。
可这东西自己已经反复对比了很多次了,一点旁的纰漏都看不出来。
她就这么忘不掉裴占吗,任凭自己对她再好也忘不掉?
暗夜山归冥半夜来了一趟紫微宫。
归冥一身黑衣站在正殿里:“皇上,婉仪娘娘今夜是在白鹭镇的一间客栈住下了。”
裴琰抬眸:“她倒是悠闲,怎么没直奔北境?”
归冥解释道:“城门关闭,婉仪娘娘今日是难以出城了。
昨日听禁卫军统领秦猛讲,娘娘不会驾驶马车,也不会骑马,估计要么走着去北境,要么得找个马夫乘马车前往。”
裴琰一直不曾应声,归冥揣测不到皇帝的意思,只知道这件事是个男人都会很生气,娴婉仪肯定没好果子吃。
归冥提议道:“属下以为,可派兵将娴婉仪押解至北境,亲眼看见娴婉仪入了禹王府为止。”
裴琰搓了搓指腹,缓缓凝望着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