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神瞟了过去,是裴琰与魏婉莹,这帝后二人居然这般早的抵达了碧玉楼。
那明黄色的身影在人群里慢慢走了过来,裴琰漆黑深邃的眉眼也朝着那抹亮绿色的身影落下。
一旁的魏婉莹面色不大好看,因为皇帝过来接她的时候,对她说了几句令人后怕的话语来。
江云娆看见了裴琰对自己的目光,她将自己的眼神给收了回去,反正还有一段距离,就没作声。
文雪嫣看了一眼,扭头道:“皇上与皇后娘娘还有一会儿才能走过来,咱们聊咱们的。
不过啊,此次乞巧节完全不说牛郎织女,会不会被人诟病啊?”
长孙金月拂了拂湖蓝色的长裙,漫不经心的道:
“牛郎织女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天宫上的仙女被凡人偷走了衣裙,不得以嫁给那又穷又猥琐的男人,这算是什么爱情故事?”
文雪嫣惊讶的看着她:“锦妃,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啊,怎么跟我看见的故事不一样啊?”
长孙金月朝着江云娆方向扬了扬下巴:“喏,上次娴婉仪喝醉酒说的。”
江云娆扬了黛眉,笑着道:
“是啊,你要是有着一身通天本领,还能长生不老,你愿意放弃一切去跟凡间的牛郎种田,在乡野里生儿育女,劳作一辈子吗?”
万茵茵在一边道:“要是我,我就不愿意,我宁可长生不老,孤独一辈子也不要去种田!”
文雪嫣眨了眨眼睛,像是幡然觉悟一般:“哦,我懂了!
娴婉仪的意思是,仙女的通天本领其实就是女子拥有的一门技艺,
若是有这技艺便是自由自在的神仙,若是自愿放弃这一切,那便只能找个男人嫁了,生儿育女,为家族操劳一生。
可是娴婉仪,你的这些想法可不能乱说,
若是被旁人,特别是御史台的人知道了,定去皇上那里参你好几本,说你不守妇德,思想反叛。”
万茵茵道:“我爹就是御史台的,他不敢。”
江云娆知道自己的这些思想是与古代被规训过的闺阁女子有着很多冲突的,
但自己来了这时空一趟,那边要说自己觉得对的话,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她不愿意被这封建时代给彻底改变。
顺应本心,顺势而为,当然也会顺从天意,这便是她此时此刻的心境了。
“我知道啊,我不求被所有人理解,但若是能有这么几个人听懂了,也算是佛渡有缘人了。”她顺了顺衣摆,平和的看着这几人。
裴琰背着手,面色柔和:“都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万茵茵一看见裴琰就紧张,一问一个不知声儿;
文雪嫣性子柔软,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说话;
长孙金月是武将之女,性子大大咧咧的:
“启禀皇上,臣妾等再说,让天下女子都做仙女,有通天的本领,便不再找个牛郎生儿育女,操劳一辈子了。”
裴琰将目光落在江云娆身上:“这又是你去哪里寻的话本子,将故事都给改了?”
江云娆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今日的裴琰是哪里来的好心情,竟然还会在众人面前跟她说几句玩笑话,瞧着也不是跟她找茬的样子。
她多会顺势而为啊,绝不会给自己添堵,乖巧含笑的道:
“臣妾偶然做梦明白的道理,仙女自己有本事,活得美丽又自由,
结果被凡人牛郎偷了衣衫,强迫人家做了妻子,安能还被歌功颂德,简直非君子所为。”
魏婉莹冷声道:“娴婉仪整日心思跳脱,此番言论着实不该。
《妇德》《女训》,闺阁女子如何伺候夫君,伺候长辈的东西都给忘到哪里去了?”
长孙金月与文雪嫣相互对视了一眼,感觉今日皇后娘娘的心情着实有些不好,说话都带着炮火的味道。
裴琰道:“朕倒觉得娴婉仪说的有些道理,仙女就该配仙君,她自身优秀也该配得良人,配那凡人牛郎着实委屈人了。”
魏婉莹素日里皇后端庄持重的眉眼,今日的戾气是重了三分:
“皇上偏宠娴婉仪,臣妾将来也不好约束后宫嫔妃了。”
江云娆抿了抿唇,不敢再答话,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会惹得魏皇后不开心,她沉默了下去。
碧玉楼院坝前的物什都已经摆放完毕,除了乞巧节本身的东西,
还新增了雕花、刺绣、瓷技等落入众人视线,有宫人坐在小桌前进行演示。
大周的权贵一大半都聚在此处了,赵太后说是身体不舒服,所有就没来。
江云娆在人群中间看着自己的母亲李慕华也拖着病体来了,她微笑示意,母女二人都点了点头。
江云娆为首,后边跟着朝廷命妇诰命夫人,后宫的嫔妃则是跟在锦妃身后听着讲解。
一夫人弯下身子拿起了一盘放着红色染料的碟子:“婉仪娘娘,这是什么东西?”
江云娆眸回眸解释道:“这是女子化妆与护肤提炼原材料的工具,旁边的册子上写了制作方法,还有成本估算,其实也不难。”
另一位夫人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体验起来:“珍珠膏怎么做?”
一旁的负责演示技艺的宫人也开始一步一步的为这夫人讲解起来。
江云娆笑着对众人道:
“宫里举办乞巧节的目的除了相邀各位夫人们相聚玩乐,也是想让大家看看宅邸之外的世界。
这些东西都是爱美女子的必备用品,夫人们多是见过用过,也算不上稀奇。
但咱们身为女子,总是比男子更懂彼此,这世上没有女子是不爱美,是不愿守住韶华的。”
那位端着碟子的夫人问道:“那婉仪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呢?”
江云娆道:“女子真正的美在骨不在皮,是在骨子里的气节,而不是这最容易消逝的红颜皮肉。
胭脂虽然可以点缀红妆,但着色不了漫漫人生里的鲜艳。夫人们与其点胭脂,不如学会用技艺着色自己的人生。”
众位朝廷命妇面面相觑,对江云娆的话有些不敢听,也有些听不懂。
毕竟长达几十年的宅院生活,今日头一次见了这言论,任凭谁也不会第一时间接受。
那明黄色的身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站到了江云娆的身边,宽厚的手掌牵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裴琰看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