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兰因被暗夜山的侍卫给提了进来,膝盖跪在了碎裂的瓷片上。
雪色梅花暗纹的锦袍之下迅速被一抹鲜红给晕染,像是真的红梅开在了霜寒银白的雪天。
裴琰的长剑已经从剑鞘中拉出,锋利青芒闪过眼前,横在了鹤兰因的脖子上。
江云娆见事情俨然已经不是按照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发展,因那鹤兰因就没跟自己提前对过这些话,
她一时不知如何接招,背脊里的寒凉一阵接过一阵的袭来。
可是又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鹤兰因被裴琰给杀了,连忙起身走到鹤兰因面前挡着:
“别杀他,岂是这件事跟他没关系,都是我……”
鹤兰因奋力挣脱开侍卫的束缚,拉过江云娆的臂膀,生怕她将真话给讲了出来:“你别怕,我还死不了。”
裴琰拿着长剑的手颤抖着,他看着江云娆居然在维护鹤兰因,甚至不怕自己一剑刺死他。
他的心像是从天际摔向了深渊,砸得粉身碎骨,疼得呼吸困难,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江云娆。
鹤兰因从怀中取出一块金色牌子来:
“皇上,这是您登基时赐给臣从龙之功的免死金牌,从前您说过,只要臣不做叛国谋逆之事,这免死金牌便能用三次。
皇上登基那日当朝满朝文武的面赐给臣的,臣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江云娆回眸看着他,她知道,古代帝王的免死金牌含金量极重,皇帝金口玉言,这算是止住了杀机,她微微起伏的胸膛松下一口气来。
裴琰将长剑扔了,双手握成拳头揪起鹤兰因的衣襟,拳头挥了过去,鹤兰因嘴角挂了红。
帝王心爱的女子被臣子占有,他恨不得将鹤兰因一拳头给砸死:
“鹤兰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鹤兰因瘫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他笑着:
“只求皇上放过云娆,臣愿领罚,绝无怨言。
皇上看在从前她牺牲自己不顾一切救过您性命的份儿上,请放她自由,给她生活一片安宁。”
江云娆浑身冰凉,看着地上一滩血,此刻开始干呕了起来。
她扶着身后的椅背,头痛欲裂:
“放我走吧,大错已经铸成,不管从前你我是如何,可现在以及将来我都已经无法再面对皇上了。”
裴琰回身扣住她的臂膀,帝王清冷如月的面容此刻狰狞如兽:“江云娆,朕觉得你在撒谎,你在撒谎是不是!”
江云娆猩红的娇眸垂了下来,不敢看裴琰极尽痛苦的眸子:
“我为什么要撒谎?
方才兰因说,我从前都能为皇上牺牲自己的性命,可见用情之深,既然如此,那我又为何要撒谎呢?
我回到皇上身边做一个高高在上,独宠六宫的妃子不好吗?”
裴琰修长的指尖陷入她的臂膀里,极为用力:“是不是鹤兰因逼你的,朕杀了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江云娆疯狂摇头:
“不,不是!他没有逼我,我们是两情相悦。我醒来之后记忆空白,在鹤府里,他待我极好,他……”
裴琰捏住她下颚:“够了江云娆,你再说一个字,朕立马杀了他!”
江云娆眉心紧蹙,颤声道:
“皇上放我走吧,我已经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过了,有了夫妻之实,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皇上是大周天子,安能受此屈辱,我再在皇宫多待一日,都是对皇上的羞辱。”
裴琰道:“你记忆空白,就去跟另一个男子睡。江云娆,一定是他乘人之危对不对?”
江云娆吼道:“不,我说了不是!我们是两情相悦,是我自愿的,兰因他有告诉过我我的身份,是我自己不愿意回来。
我已经不记得你了,不记得你的好,不记得你的情,不记得我们从前所有的一切。
我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他为我身中二十四刀,对我温柔专一,
整个鹤府也只有我一个女主人,虽不及帝王家尊贵,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皇上有三宫六院,每三年一选秀,何必执着于我呢?
求皇上放过我,看在我曾经救过皇上性命的份儿上,放我出宫好不好?”
裴琰眼神冷戾,一圈砸在桌上的瓷盘上,他拳头鲜血涌了出来:
“两情相悦?温柔专一?江云娆,这八个字,朕哪里不曾做到过?”
自她以后,他再也没与任何嫔妃在一起过了,整个后宫虽有嫔妃,但这几年从来都是形同虚设。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一直在为江云娆找借口,他觉得全是鹤兰因的错。
江云娆一点都不看看裴琰嗜血的眼神,裴琰扳过她的下颌,寒声如冰:“看着朕的眼睛!”
江云娆缓缓抬眸凝望着他:“可是我已经爱上旁人了。”
裴琰忽的松开了她,向后退了几步,指尖阵阵发麻。
拳头下的鲜血还在继续滴落,无声无息,却又似鸩毒一般腐蚀着心的每一寸。
他沉默半晌,笑意森然起来:
“朕的妃子与臣子发生了关系,的确没有脸留在朕的身边。朕以为,朕该赐死你。”
鹤兰因听闻此言也慌了起来,他之前不觉得裴琰会下得去手,是因为自己将罪过都揽了过来,江云娆是不知情是无辜的。
加上裴琰对她用情至深,是不会下杀手的。
可方才江云娆为了让裴琰死心,每一句话都在挑战他的底线,已经不可控了。
江云娆抿了抿干涩的唇:“那皇上动手吧。”
裴琰抬起猩红的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泪就含在了眼眶里挂着。
不愿在人前将泪落下,他一言未发的就从屋子里走了出去,连扫来的风都是苦涩的。
那黑色身影,格外萧索沉寂,似冬日里的坠落的黄叶,没有了鲜活的生命一般。
鹤兰因见人走了,才道:“云娆,你怎么敢那样跟皇上说话,若是他真的动手怎么办?”
江云娆摇摇头:“他不会的,他对我,从来都下不了狠手。”
眼泪从她眼眶滚落下去,为了今日就能够彻底的离开,她已经说尽了伤害裴琰的话。
她勾起身子将鹤兰因扶起来,有气无力的道:
“比起告诉他所谓的为爱牺牲,我觉得不爱与放下更好,
毕竟不爱了,遗忘了,才是对一段感情最大的伤害,才能让他恨我,他才肯放手。”
鹤兰因眼神里被心疼覆满,他忍着疼:“那就等着皇上放你走,这一次,他应该会放手了。”
江云娆点了点头:“嗯,他不会再留我了。
只是鹤兰因,我欠你太多太多了,我还是很后悔将你搅合进来。”
她两眼愧疚的看着鹤兰因,那身中二十四刀的情意,今日为了她承受这君王雷霆之怒的相护,她已然不知如何回应。
鹤兰因:“你我之间,永远无需说这些话。”
江云娆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我有孕这件事,你为何知道了也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