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因为常年上早朝的习惯,其实醒得比裴昀还要早。
只是他的手臂被江云娆压着,压了一晚上,不能动弹。
江云娆睡到日上三竿,天大的事情也不能阻挠她睡到自然醒这件事。
只是这一夜睡得极好,感觉格外温暖,终于不再是被冻到手脚冰凉而被强制醒来了。
江云娆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是在一男子怀里温热的怀里,连忙将人推开,结果扯到了自己的头发,怒道:
“你压到我头发了!”
起床气一下子就来了,怒火中烧。
裴琰板着脸,挪开了自己那已经发麻的手臂,默默的起身换好衣袍,他从前也被这样骂过,都习惯了。
但是那夜明珠就留在了江云娆床上,没再收回去。
江云娆醒神,才发现自己居然跟裴琰抱着睡了一晚上,有些尴尬起来。
可再次睁眼之际,却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裴琰背上的白发,虽不算很多,但近处也能看见一些了。
“你这几年怎长了这么多白发?”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裴琰道:“朝政棘手,国事繁忙,自然白发多了些。”
江云娆这几年其实也听了一些关于裴琰的事情,
这几年整顿吏治、贪污,还改革了土地制度,关注民生,还将三年一次的科考变为了一年一次,加大为朝廷输送人才。
前些阵子还听说赵家也没了,赵家可是百年世家,想要令赵家倒台,想必这几年裴琰过得还是挺辛苦的。
她抿了抿唇道:“身边难道没个人照顾照顾你吗?”
裴琰身子顿了顿,转身过来,薄唇有些锋利起来:“你想问什么?”
江云娆乌眸认真的看着他:
“我想问好多事情,可是你那样讨厌我,就不好问了。我这五年,你也不想知道吗?”
她心中还是不甘,不愿裴琰怨恨她。
江云娆又道:“我虽然知道这辈子不可能跟你回宫了,但你我从前不还是很美好的吗,难道再重逢,还是要这样冷漠着?”
裴琰的心,似被命运的手给狠狠捏了一下,语气冷到了冰点:
“你既然都做好了这辈子不跟朕回宫的打算,再来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呢?”果然,她不愿回去了。
江云娆眼眶发红起来,她极力的忍住,不能落泪,现在一落泪,就像黄河决堤一般,许久都收不住。
她低下了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心中怨恨我。裴琰,我哪里值得你憎恨了?”
裴琰看着她:“朕不恨你。”
他气罢了,气得哭,气她险些将自己给弄死在皇宫里。
还在裴琰没有出发来北境的时候,他便有些失控。
骄傲的帝王太生气了,她活着,都没回来找自己。
江府二老知道是皇帝来了,这午膳准备得极为丰盛。
寻常他们一家人午膳吃十多个菜,今日做了八十八道料理,精致,又味美。
虽说早膳也是备了的,但是李慕华夫妻二人可不敢去敲皇帝的房门。
他们只知道,二人铁定是和好了,江云娆极有可能就要回宫了。
李慕华两眼红红的:“还以为家里要添人了,没想到倒给我挖走两个,气死了。”
江如卿则是很头疼的道:“云娆撩了北境挑子,还有那与匈奴所有的通商合作以后找谁啊,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二老各自踌躇时,裴琰与江云娆一同走入了膳厅,二人平平淡淡,不喜不怒。
只是那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令李慕华心中一沉,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回宫会不会过得快乐。
席间,江云娆突然道:“我今日就出发去匈奴,父亲母亲随后来便是。”
裴琰坐在主位之上,黑眸瞟向她,不曾说话。
裴昀嘟着嘴,有些难过的道:“阿娘今日便走了,都不陪我了,我也要去匈奴。”
李慕华看了看二人,细声劝慰道:“皇上与太子都在府邸,你莫急着走嘛,多陪陪他们。”
江云娆没有胃口,勉强笑了笑:
“皇上与太子一会儿应该就回华阳城了,咱们以后各走各的。”
她不想给自己找委屈了,眼不见便是心不烦。
午膳之后,裴昀与裴琰已经坐上了回华阳城的马车。裴昀红着眼睛哭闹起来:
“父皇您张张嘴吧,儿臣求您了!哄哄阿娘,让她跟咱们一起回去,您不哄的话,我去哄。”
他都快被气死了,老父亲得知自己的阿娘还活着的时候,在宫里还洒了眼泪的呢,现下是怎么了,他不懂。
归冥站在马车外,将从匈奴传来的密信递了进来。
裴琰看了两眼后道:“匈奴单于跟公主,与朕有要事相商,先不急回华阳城,咱们去一趟匈奴。”
接着,裴昀就像个球似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去叫江云娆坐这辆马车跟他们一起去匈奴。
江云娆拒绝,继而带着自己的亲信上路。
马车行驶到一半,车轮就刚好坏掉了,陷在雪地里走不动道。
裴琰的马车缓缓驶来,裴昀在马车上叫道:
“阿娘,坐我们的马车吧,上面有茵娘娘做的水果糖,一直给您留着呢。上面还有小手炉,不会冷的。”
他老父亲不会张嘴,行吧,他来当传声筒。
归冥翻身下马:
“娘娘,皇上请您先上马车。
您的这马车,属下来修。您车上还有旁的女眷,等久了也不好,这天儿太冷了。”
江云娆抬眼看了一眼那橙黄色的马车,未再多言的走了上去。
裴琰的马车里格外温暖,她卸下了全毛的披风放在了一边,这里边似暖春一般舒服。
她是个只能苦其心志,不能苦其体肤的人。
这漫漫雪天,在外头站一会儿,她都受不了。
裴昀拿出万茵茵做的水果糖递给她:
“阖宫上下只有茵娘娘知道您还活着,所以父皇便让茵娘娘做了一些能保存久一点的吃食给阿娘您带过来。
阿娘快尝尝,我都没有吃哦,全给您留着的。”
江云娆蓦的眼眶发了红,眼泪没有止住的掉了下来:“裴琰,这几年茵茵在宫里过得好吗?”
万茵茵心思这般单纯的人,又傻愣愣的,会不会被人欺负,她心底总是牵挂着。
裴琰道:“朕几年都不曾踏入后宫一次,不大清楚。昀儿清楚,他与万嫔她们有所来往。”
江云娆在马车上,问起了这五年里,从前与自己走得近那些嫔妃的生活。
裴昀能说的不多,裴琰基本不清楚,听得她心中更是波澜万千了起来。
她摊开手掌,看着那些可爱的小糖果,糖纸上全是万茵茵给自己写的话,
大多都是很想念她,让她快些回来,大家早日团聚之类的话。
只是方才裴昀说,阖宫上下只有万茵茵知道自己还活着,裴琰是特意告诉她的,还特意让她准备了东西带过来。
江云娆沉默半刻,那眼泪止不住的往外一直滚落,两眼猩红得有些可怕。
裴昀有些被吓住了,连忙问:“阿娘,你眼睛怎么了?”
裴琰拿着干净的锦帕递了过去,昨晚他就发现江云娆的眼睛不大正常了。
今日白日一看,的确是有些不对劲。
只不过因为怀念落了几滴泪罢了,怎会红肿狰狞至此?
裴琰立即道:“归冥,调转车头回沧州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