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朔兰拔腿朝着鹤兰因的帐子里走去,剥开人群,走近。
看见鹤兰因浑身红疹爆发,身上扎满了银针,她呼吸有些低沉:
“辞归,你把话讲清楚,什么备棺材?”
这话是辞归故意说给紫苏听的,让紫苏去吓吓拓跋朔兰,好让这公主守到这床前来,挨着鹤兰因近些。
他好好一个太医,操心了太多事情了,可真累。辞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
“大周那边的习俗,人重病不行的时候,就得提前备好棺材。”
拓跋朔兰眉心紧皱起来:“他还有救吗?”
辞归答道:
“还是身处危险之中,得再继续观察观察。
公主也知道,高热若是一直不退,这人醒来要么会变成傻子,要么就彻底醒不来了。”
拓跋朔兰听见备棺材时,心底哐当一声,还以为是人已经没了的意思。
又听见这话后,心底开始不是滋味。
她眸光落到鹤兰因的胸膛上,那斑驳银针的身躯刺痛了她的眼睛,语声低了下去:
“这红疹是上次饮酒过多造成的吗?”
辞归拿着药膏,重复的上着药,厚厚一层:
“当然不是。鹤大人是将小姐跟小公子的病症,通过苗蛊的方式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叫做移花接木。”
隐休额角的青筋凸起:
“公主派兵,护送大人归去吧!
大人千里迢迢,不过是想要来跟公主解除误会,可公主生生将人折磨至此。
大人若是有好歹,隐休必万死而归大周帝京,将大人身死匈奴一事告知皇上!”
辞归瞪他一眼:“你少说两句!”
拓跋朔兰长睫微颤,呼吸沉了沉:“什么苗蛊,什么意思,赶紧说!”
辞归语声有些哽咽:
“小姐跟小公子的病,李太医虽然说了三岁以后可用猛药调理。
但那毕竟是猛药,两个小娃娃能不能长时间的承受住那猛药,谁都不好说。
一旦承受不住,就只能停药。
倘若是情况好,调理好以后,终生都需小心养护,皮肤会格外娇贵,许多地方都不能去。
大人说,他的孩子不能一辈子都躲在宅院里,像一樽精美的瓷器一般活着。
他们应该有正常的童年时光,要走要跑也要摔倒,要像正常人一般的去生活。
那时我便向大人提了苗蛊一事,苗蛊里面有一种蛊可转移这种病症,但必须是有血亲关系的人才能相受。
大人便将两个小娃娃的病症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还不是一人的病症,是两个孩子一起转移,大人自此需承受两倍的痛苦。
好在大人是成年人,比小孩子要强壮不少,加上大人从头裹到了脚,很是小心,是以这红疹前几次发作并未要他的命。
可是大人前些日子在牛圈那样的地方待了数日,又倒在泥地里酗酒,受了箭伤不得及时包扎,还扑了火,
一双好看的手被火灼得全是水疱,这正常人都受不了的东西,一个病人能拖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拓跋野在一边听得心揪着,询问道:“辞归太医,那现在姑父如何了,几时才能脱离生命危险?”
辞归无奈的摇了摇头:“高热一直退不下去,猛药下了三副了,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看着拓跋朔兰:
“大人是孤儿,与公主成婚过,若是鹤大人死在匈奴了,公主会为他扶灵吗?”
医官平和的问句,似有诛心之用,一把长剑就这么刺入她胸口。
拓跋朔兰向后退了好几步,似在害怕一般。
死?
扶灵?
多么陌生的词藻,多么刺耳的表达。
她面色有些慌乱:“他死了,你就去跟他陪葬,你自己看着办。”
辞归将头转了过去,满脸委屈:
“你们这些权贵,事情是你们做的,人折磨完了要死了,就让我们医官陪葬,真是不可理喻,毫无人性。”
拓跋朔兰在后冷道:“再啰嗦一句试试?”
此事惊动了正在给拓跋朔兰挑选驸马的的呼延太后,她将拓跋朔兰召来,面色有些凝重:
“朔兰,你跟那鹤兰因到底怎么回事?这驸马到底是选还是不选?”
拓跋朔兰将头垂了下去,不知如何作答。
呼延太后起身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温柔的看着她:
“你阿兄临走之前,向我交代过。
说鹤兰因若是待你不好,你过着不开心,随时都能调头,没人能按着匈奴嫡长公主的头做事的。
这么些日子我也看见了,你遇见鹤兰因就是不快乐。虽然他来寻你解除误会了,可你依旧痛苦。”
拓跋朔兰抬起一双猩红的眼:
“继续选驸马吧,或许,换一个人,就不同了。我们再不用相互折磨,各自安好便是。”
呼延太后又再问了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若是对他毫无感情,此刻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拓跋朔兰低声道:
“小野还小,您身子从前打仗受过伤,整个匈奴王庭,要有人来撑。
我若是去了大周,嫂嫂孤儿寡母,若是有个什么事情,我从大周赶回来,真的来得及吗?”
呼延太后沉默了许久,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可我不愿见到你为了匈奴,放弃自己心中所爱。
若是你阿兄在,肯定无条件支持你,你可以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拓跋朔兰摇了摇头:“七年了,是有些累了,或许鹤兰因是不合适我这样的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