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鸢还躺在床上不肯起,睡眼惺忪,语声毫无生气的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我这北境的宁府,还会有谁来,大家可都走了。”
桃子站在窗边,手臂抬着窗户,连忙端着洗漱的盆子就窜了进来:
“哎呀娘子,是督公大人回来了,您快起来呀!今日是中秋节,有人陪您过节了。”
宁珊月手上也提着好几袋子东西走了进来,脸都笑烂了:“姑姑赶紧起来,督公大人就在前庭等您呢。”
宁如鸢嗔怪的看了她俩一眼:“万长安每次来你们两个都笑那么灿烂,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宁珊月与桃子瞧瞧对视一眼,那肯定是很灿烂,毕竟这督公大人对宁如鸢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
只要督公大人来,就都不会空着手。
这次送了宁珊月一些从江南来的胭脂,和一些小姑娘簪的绒花。
桃子则是得了北境茵茵大酒楼的糕点,好几大盒,可开心了。
宁如鸢梳洗后换了一身橙红色的艳丽长裙,抬脚走了出去。
到了前庭,映入眼帘的是万长安清瘦的身影披着墨绿色的披风站在一棵桂花树下。
风起,金灿灿的桂花洒落他墨绿肩头,他疲惫的神色有了一丝神采:“宁娘子,长安回来陪您过中秋。”
宁如鸢抱着小黑狗走到他身边:“你又瘦了,皇上让你做的事情很棘手吗?”
她注意到,万长安的披风是湿的。
万长安温和笑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应该的。”
宁如鸢蔑他一眼:“这话你说给裴琰听,说给我听可没用啊。”
她侧眸对身后的桃子说:“将万大人身上的披风拿去洗洗,把我屋子里的兔毛绒毯给拿出来。”
万长安垂眸看了看自己湿透的披风,笑着将披风脱下给桃子:“有劳了。”
宁如鸢抱着小黑狗走了几步,旁边没人了,才语气凌冽的道:
“以后你若是半夜回来,要么自己回去睡觉,睡醒了再来找我,要么就直接敲门。
别再让我知道,你是站在我府门前站了大半夜,像个大傻子似的。”
万长安解释道:“长安是今日出府前将披风打湿的,怎会在外边站了半夜?”
宁如鸢回眸瞪着他:
“半夜里刮风下雨的,我还起来关了窗户呢,你骗谁?
再有,你脚下的靴子还有策马飞奔的泥点子,你若是从府邸出来,怎会这般狼狈?
万长安,你真当我是傻吗?”她说着,将小黑狗塞到万长安怀里。
万长安面色微微发热,有些心虚的垂首,尴尬的笑着:
“被你看穿了。是的,忙了两月,才将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得知今日是中秋,就过来了。”
回了万府,又得耽误时间。
小黑狗天生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在万长安怀里颤抖,被他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气给吓到。
万长安摸了摸它的狗头,问道:“你不是最不喜欢养小动物的吗,这是你买的?”
宁如鸢才睡醒的面容上有了些生气,挑眉道:“我送你的。”
万长安耳朵根子都红透了,他很是紧张。
这是宁如鸢送他的,不是说的赏赐,是说的送他,这意义不同。
他怔愣了半晌,手指微微发力,小黑狗吃痛的叫了两声,极为不满。
宁如鸢凶他:“你干什么,不喜欢也别掐它呀。不要算了,我自己养着就是。”
万长安猛的松开手指,将身子一侧:“长安喜欢,很喜欢,有给它取名字吗?”
宁如鸢摇摇头:“特意没取,就是等送你的时候,让你自己取。”
万长安想了想:“就叫他百岁吧,长命百岁,一世安好,活得久一点。”
隋明刚好走来,听见这话,鼻尖一酸,却不敢多说一句。
宁如鸢轻轻弹了弹百岁的小脑袋:
“小百岁,你有名字了!
你的主人可是大周朝叱咤风云,人人都害怕的督公大人,你也要做条恶犬哦,不能给万家人丢脸!”
百岁似乎能听懂,用力的摇着尾巴,不再可怜巴巴,开始学着做一条恶犬。
万长安将百岁放在地上,从腰带里翻出一块小金牌戴在他的脖子上:
“百岁,以后你就是我们东厂的走狗了,先学坏去吧。”
那小金牌上,刻着东厂二字,想必百岁走丢了,都没人敢捡。
宁如鸢的笑声一直萦绕在桂花树下,笑得直捂肚子:“万长安,你现在还会讲笑话了,进步了。”
万长安站起身子,眼底满是期许,问道:“为何送我一条小黑狗?”
宁如鸢看着百岁:“那日从观海回府,要下雨前在一条小巷子边看见了他。
可怜巴巴的样子,跟你当年头一回来钟云宫时一模一样。
我就将它捡了养着了,准备送你,有个宠物陪陪你。”
万长安站在风里,略显苍白憔悴的轮廓柔和了好几分,但那几分病容却又透着一股凄美之感。
风将他衣襟里的血腥气给吹散,只留秋日风里带来的桂花香气。
万长安神色凝了凝,沉声道:“谢谢您当年捡了我,才有长安的今日。”
当年他跟过江云娆,江云娆那时候还在冷宫,后宫中人不敢轻易接手伺候过江云娆的奴才,只有宁如鸢要了他。
宁如鸢道:“好了,别提那些感恩不感恩的事情了,现在咱们没有尊卑之分,咱们是朋友。
今晚中秋宴,我亲自做月饼,做桂花味道的。”
万长安点首:“长安给您打杂。”
宁如鸢:“好,走。”
隋明跟在后边欲言又止。
那日督公收到管家的一字一句的禀报,他要知道宁如鸢收到他的东西都什么反应,说了什么,他都要清楚。
管家在信中写到,宁娘子亲自询问督公大人归期,奴才不知如何作答。
督公见了这消息,加速查案的速度,对审问之人自也是狠辣了不少。
手上事情一结束,便是马不停蹄的赶了三日的路,眼睛都没闭的赶到宁府前。
不敢进去打搅人家睡觉,他便站在府门前等,等到雨落,等到站着都睡着了。
隋明只剩下叹气,督公这个样子,不知道宁娘子这辈子还能不能知道他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