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道士都能超然物外,慈悲为怀的。没到一定层次以前,道士首先考虑的是衣食住行,道观首先考虑的是维持。当然也不乏把道观神庙开成买卖的。
至少云狐子很怀疑,若是有足够的银子,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道观观主会不会把大殿里的三清神像卖个好价钱。云狐子不情不愿地拿出最后一锭银子,算倩娘和阿伊这几的借宿之资。
不得不,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只是云狐子见识少而已。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象了尘那帮子人一样,不食人间烟火。钱财得来太容易,也就不会放在眼里。从而给了云狐子一个道观,就该是清修之地,莫谈俗物的“错误认知”。所以云狐子一个人出来历练,的确是件好事。不明人间百态的狐狸精,是成不了狐狸大仙的。
夜深露重,明月当空。云狐子悄悄地离开晾观,变幻成了一个老道士的模样向着州城疾射而去。云狐子一直弄不清楚为什么白莲教会打老槐树的主意。但自己毕竟和老槐树有着一段因果,三经文未满,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脱声不得。更何况,自己有于心何忍,让一棵很有可能开起灵智的大树就这样半路夭折?
几十里路赶着马车或许要大半,但对于御剑飞行来不过四分之一盏茶的时间,可就在云狐子飞到半路,已经远远看到夜色中城池的轮廓的时候,云狐子突然皱起了眉头,加速向着州城内的刘府冲去。
云狐子打入老槐树体内的灵符被强行抽取出来了。
那是一枚地气符,是云狐子留给老槐树的安身保命之法。可以让老槐树勾连地脉,一旦槐树震动,必然引发地震。到时候全城惊动,群情汹汹之下,谁还敢冒下之不为去伤害老槐树半点。
可能将云狐子的符箓抽出的是什么样的存在,云狐子当然清楚。
但很多事情不是掂量斟酌可以作为进退之据的。云狐子和老槐树有三日经文之约,有求取树枝的因果。修道之人最重承诺,如果云狐子就此放弃,那么此生肯定道途尽毁,再无半点大道的希望。
对修道求仙之人来,道途比生命更重要!
云狐子摸了摸胸前云华师姐捎来的铜钱,这才稍稍放心一点。身形犹若流光,直直地向着刘府电射而去。
“贼子,安敢?”云狐子飞临刘府上空的时候,一大群白莲教众已经站满了刘府的后花园。几个手持利斧的教众已经在砍树了,随着木屑齐飞,老槐树也危在旦夕。云狐子心中一急,已然顾不得其他,拈指成诀,一道剑光从云狐子脚下激射而出,将砍树的几个教众手中的利斧削成了两段。
就在下面的白莲教众被吓得大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音就飘进了云狐子的耳朵里。
“哦,你师傅怎么没来,几年不见,莫非他就忘了昔日故人?”云狐子循声望去,看到的便是几十米外虚空站立的白衣女子,直有如鬼魅一般,半点人气皆无。
云狐子顿时根根白毛炸起,一不心就变回了狐族少年的模样,赌一副好模样。
“狐狸长得倒是不错,拿了你,刚好逼你师父出来。”白衣女子一语落地,一道白绫便似缓实疾地向着云狐子倒卷而来。云狐子立马飞升一退,召回仙剑向着白绫一剑斩去。
剑光如雪,却一剑斩去,犹如泥牛入海,半点波纹不起。云狐子大惊,还来不及变招,白绫便已经到了身前。好在一道金光及时泛起,云狐子闷哼了一声,倒飞出去。胸口铜钱处,隐隐发烫。但好歹白莲圣母的白绫也被护身铜钱挡住了。
”哼!那家伙倒是很疼你这只狐狸啊!“白莲圣母对一击不中很是淡定,看了云狐子一眼道。
就在云狐子准备迎接第二波的时候,白莲圣母却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你师父来了,他打得倒是好算盘啊!“完,身形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终。留下云狐子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师父不是去昆吾了吗?”云狐子嘀咕道,浑然不觉下面的白莲教众已经是作了鸟兽散。
云狐子犯不着跟一帮普通白莲教众一般见识,放任他们离开之后,便轻轻的降落地面。走到老槐树旁。
老槐树的树干已经被砍去了一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云狐子将手搭在了老槐树的树干上,一故浓浓的哀伤瞬间袭上心头。
岁月跨越了千年的时光,一阵清风将一颗槐树的种子送到了这里。那个时候的州城还远没有如今这般大。槐树几乎就是长在了城郊的荒地了。一阵春雨,槐树慢慢地生根发芽,然后一点点长大。无数人影来去,无数岁月流逝。有人也曾在树下乘凉,也曾有人在树上躲雨。老槐树的记忆里有千年的风雨变迁,经历了无数人从懵懂儿,总角垂髫,再到苍苍白发,最终老去。一辈又一辈。
对比其这颗千年的老树,人类的时光实在太过短暂。
“这棵老槐倒是不错!”一个道装模样的中年人走到了老槐树下躲雨,如云狐子一般摸了摸老槐树皱褶的树皮笑道。
“你与我遮风避雨,我与你造化一场如何?”中年道士美髯飘飘,不管不关在雨中围着老槐树转了几圈之后,口中念念有词地用手在树干上轻轻一点道:“嗯,时机未到,待贫道后人再来完结今日之诺可好?”
雨停风歇,道人长笑而去,云狐子却猛然惊醒,看了看眼前的大树,惊讶得不出话来。
“祖师?”云狐子声地询问道。
老槐树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寂夜无声,云狐子的疑问注定没人解答。
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云狐子的麻烦自然有疼徒弟的师父挡着。百里之外,一个笑呵呵的道人手持一根柳枝站在了一个白衣女子面前。
“福生无量尊!道友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明虚道长站在山巅之上,看着凌空虚步而来的白莲圣母笑呵呵地稽首问好道。
”本座滞留人间,还不是道友做的好事,今日做过一场,了结你我因果如何?“白莲圣母依旧冷冰冰地,一上来就口气不善地问道。
”道友化身无数,无论是胜是负,贫道怎么都算都是吃亏,如此良辰月夜,何必要你死我活?贫道今日敢现身来此,圣母以为一定能拿下贫道?“明虚道长笑容依旧,背后的功德法(和谐)轮突然金光大放,逼的白莲圣母不得不止住了脚步,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犹豫。
“道友莫非仙路不通,斩出神职化身,希求功德证道不成?如此可是落了下乘了啊!”白莲圣母语带讥讽地道。
“神道,仙道,不都是长生久视之果。多年不见,圣母风采如昔,不如坐下来,喝杯清茶商量一二如何?”明虚笑道。
神道和仙道不同,仙道逍遥却更多的靠的是自身修为。可一旦被人算计,便跌入轮回,身死道消的不在少数。神道约束多,而且没有仙道那般一日千里的进步。却有一个好处,就是道统不灭,香火不断,就是不死之身。
哪怕现在白莲圣母将明虚打个烟消云散,只要不能伐山破庙,将明虚的道统信仰灭得干干净净,明虚依旧可以在神国重生。这点明虚是,白莲圣母亦然。彼此也都清楚,白莲圣母见来到的是明虚,而不是了尘,一腔杀意便丢了大半。
既然杀不死,又何必多费气力?
明虚柳枝一点,一方石桌石凳凭空出现在了山顶之上。头上圆月,地上银辉,明虚笑呵呵地端起一杯清茶作了请茶的手势之后,先自己喝了起来。
“一棵老槐树千年成长不易,且与我玄光观有一段因果宿缘,白莲圣母放过可好?”明虚放下茶杯笑呵呵地问道。好像对面坐的是一方老友,而不是生死大敌一般。
“不行!”白莲圣母碰都没碰茶杯,冷冰冰地回绝到。
“阴阳五行,运转灵气的确是我道家入道修行的不二法门,只是强聚灵气,违之道。若真是如此容易,道之下,又岂会没有人先行尝试?道友不会将如今的人间当成白莲圣境,真空家乡了吧?”明虚问道。
”看来不光本座惦记着道友,道友也对本座深有挂念啊!“白莲圣母冷冰冰地讥讽道。
“不敢不敢,贫道修为尚浅,比不过圣母位列金仙,佛道兼修,半仙半神。只是五行大阵,阴阳转换。这个老槐树的材料到底差了太多,结果恐怕不尽如人意啊!”明虚道。
“哦!”白莲圣母不置可否,等着明虚继续开口。
“圣母看贫道这根柳枝如何?”明虚将手中的柳枝放在了石桌之上。
看起来普普通通一根柳枝,并无多少特异之处。白莲圣母却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好半响才道:“道友好本事,竟然能从自己神国折了树枝带出来,道友化去了不少功德吧!”
“三千功行,五千愿力,如果换得因果消除,徒儿平安,又有何不可?”明虚道。
“既然如此,本座暂且放过那棵老槐,只是还请道友多多约束弟子,不要再犯到本座手中才好。”白莲圣母完,拿起桌上柳枝,身形一晃便凭空消失。
明虚叹了一口气,望着上圆月,猜想着自己本尊在昆吾到底到了哪一步了。
一入昆吾深似海,已经换了人间。连明旭和了尘之间的神魂联系也变得隐隐约约模糊不清。
而今遭逢白莲圣母,真的,明虚倒是不怕圣母能拿他如何,他有神国在手,道庇护。可云狐子却难逃大难。送去一根柳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是为了那只狐狸,也是真的被祖师爷给坑了啊!
没有祖师爷的那句话,云狐子也不会冥冥中和老槐树结下缘分。所以一切的根源都是“命”啊!
明虚一声长叹,大袖一转。百里之外的老槐树飞而起,向着夜空深处飞去。云狐子大惊,刚待出手,却立马又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表情有点委屈,又有点依念不舍,好像一个犯了大错不敢出声的孩子一般。
人去楼空,树走留坑。云狐子回去了几十里外的道观之郑第二没亮,一大队官兵便将刘府团团围住。在满城的惊异声中,一具具尸骨被从井中取出,其中更牵涉出白莲邪教,引得全城一片哗然。
白莲教的高层跑得快,中层骨干却有很多没来得及开溜便被当场抓获。州城里人心惶惶,大批官兵和锦衣校尉穿梭其间,四处抓人。
州府老爷服毒自杀,菜市口里砍得血流成河,恶臭之气几日不消。但至少城里免了一场兵灾大祸。是福是祸还真不清楚。
云狐子变成的老神仙一语成谶,留下一个世外高人老神仙的传。消失的老槐树也被当成了神树,只是一去无踪,无从寻起。当第二年的春,一颗树苗在树坑中冒出稚嫩的芽之后,全城人这才欢声雀跃地将树苗当成了神物一般保护起来。
希求这棵树能和他的长辈一般,继续护佑州城风水,不要在出现从前那吓饶一幕了。
青山静静,绿水悠悠。云狐子带着后面的两个尾巴已经走进了一处大山。
当年的了尘就是在这片大山之中救下了云狐子的母子,也是在这片大山之中亲手埋葬了云狐子的母亲。这片大山是云狐子的出生之地,也是云狐子母亲的埋骨之乡。
云狐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好多。越往深处,云狐子的心情就越来越沉重。翻山越岭,对于老山民的阿伊朵来不算什么,可从没怎么出门的倩娘来可就艰难了。
走一路,停一路。云狐子没自己要出哪,只是在山间乱转,几次想把倩娘和阿伊送到山外都被拒绝。直到遇到一个山村,云狐子一再坚持之下,倩娘才哀怨不已地答应了停下来等待,阿伊朵满腹不情愿地留下照顾倩娘了。
云狐子出得门来,在山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甩掉了两个麻烦精,自己终于可以单独去见见自己母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