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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羞愧难当
    洗儿礼毕。

    齐衡与嘉成县主先行离去。

    而后趁着最后两家人离别前相谈的功夫,陈大娘子悄悄将王若弗引到边上说话。

    “王大娘子。”

    见王若弗依旧言笑自如,陈大娘子贴近身侧,轻声出言道:

    “近来汴京城里有盛家传闻,你可听说了?”

    “盛家?我家?”

    王若弗脸上的笑意登时一滞,心中略微惶恐。

    若是论说自家出了事,那就只有前几日……

    不过王若弗心中还是带着一分侥幸。

    毕竟在玉清观拿人时,她都已经让人将那处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下人也全都是挑的签了死契的,不可能会走漏风声才对。

    想到这,王若弗强笑一声:

    “不知大娘子说的是何事?我竟是浑然未可知。”

    自家这儿刚得了喜事,盛家那边就闹出幺蛾子,陈大娘子就算是再好的养气功夫,当下也是没心情与王若弗来个什么权贵家大娘子的拐弯抹角,留一份余地了。

    因此,陈大娘子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汴京近来传闻,说是你家四姑娘在玉清观摔了一跤,让梁家的六公子扶起来,两个人搂搂抱抱的,好不成样子……”

    说着,陈大娘子眉梢微拧,转头直直看向对面的王若弗,开口道:

    “这热闹的真伪我辨不出来,只好给你传一嘴话了,总得快些把这个话口止住,免得外面人搅风搅雨,流言不断,对你和华儿都不好。”

    陈大娘子估摸着其中的事可能不止这些,说不定那墨兰还有些更出格的事,所以才将这事“瞒着”王若弗,以至于王若弗现在还不知道。

    “这…这……”

    王若弗此刻心中翻腾起了惊涛骇浪。

    ‘这事居然已经被传出来了?还传的满汴京都是?!’

    一想到这事若是传出去的后果,王若弗登时两眼一黑,只觉得天都塌了!

    塌天大祸啊!

    而且这话还是被陈大娘子,华兰的叔母亲耳相告,这更是让王若弗羞愧难当。

    但好在是看着此刻陈大娘子说话的语气,不像是会为此刁难华兰的意思。

    这倒是让王若弗心中唯一安慰的事。

    “这事我竟是未曾听人说过。”

    王若弗脸上青白交加,偏过头去不敢与陈大娘子对视,语气艰难的回道:

    “多谢大娘子相告,我这便回家讨究清楚!”

    既然先前已经说了不知道,当下也不管陈大娘子信与不信,王若弗都是不能再认下了。

    更何况这等事也不能认。

    不然华兰如何在杨家自处?

    如兰今后如何寻谋夫家?

    王若弗心中一片狼藉,即刻就要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不敢在陈大娘子眼下待了,怕更会露怯。

    不过就在要转身之际。

    王若弗的身子陡然定住。

    而后突然半转回身,脸上带些浓重希冀,用祈求的语气同陈大娘子,说道:

    “这事还请大娘子莫需与华儿说了,她现下不宜多听。”

    一听王若弗如此言说,陈大娘子的脸色稍霁。

    ‘这王若弗虽然管家不行,但一身心思多是挂念在儿女身上的。’

    “这是定然。”

    陈大娘子脸色转好,轻轻点头应下后,而后又多宽慰了一句:

    “华儿和长柏是何模样,我家是清楚明白的很,大娘子的脾性在汴京城里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眼下谣传不虞多信。”

    “是,多谢大娘子体谅!”

    王若弗心中发虚,简单应下陈大娘子的宽慰后,也不敢再多待了。

    走到庭院中,王若弗低头间来到盛紘边上,先是同正在与盛紘友好相谈,脸色和煦的杨宇卿略微福了一礼,而后便要拉着盛紘到旁边说话。

    盛紘心里可谓是老大不乐意了。

    我好不容易能与如此高官相公谈笑风生,相得欢洽,日后说出去都是一份谈资。

    你这妇人怎么如此不知眼色,来搅合我与杨兄谈文论道?!

    盛紘不乐意。

    但偏偏王若弗此下一直以长袖掩着,右手用力拉着自己的袖口不放。

    再这样僵持下去,被杨宇卿看出来,那就有些不成体统了。

    于是乎,盛紘只得同杨宇卿告罪一声,同王若弗走到边上。

    “你这是干什么?!”

    一走到旁边,盛紘就脸色颇为不得意的甩了甩袖子,不耐烦道:

    “你没看到我正与杨阁老相谈甚欢吗?”

    “还谈什么谈?塌天大祸都临到跟前了!”王若弗当即毫无退缩地低声顶了一句。

    盛紘知晓王若弗的脾性,现在见她这副模样,肯定是真有什么祸事临近,于是也摆正了心态,低凑到王若弗跟前,拧眉问道:

    “何事如此惊慌?”

    “你……!”

    王若弗伸手一指,指尖方向就要偏向一旁的墨兰,开喷之际,却陡然闭了嘴,眼睛对着盛紘一瞪:

    “回家再与你分说!”

    盛紘料想这事应当不小,所以当下也不敢耽误,立马和王若弗分别召集了一众儿女,便同杨宇卿、杨文远告别。

    见盛紘和王若弗一副匆匆模样,杨文远自不会拦着,一路相送出门。

    积英巷。

    盛府门口。

    一众儿女前后进门。

    因为喜事得幸出门的墨兰也再度被几个老婆子押回祠堂。

    今日出门前,王若弗只以为事情还被自家瞒着,念着今日是外孙喜事,不好有缺,所以允了墨兰出门。

    但现当下,王若弗恨不得是要把墨兰杖杀当场!

    王若弗一路眼神冰冷地看着墨兰的背影入门,这时身边传来盛紘的问话。

    “夫人,这是怎么了?你说啊,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还能是什么事!”

    王若弗一挥手,让刘妈妈关了自家大门,而后一路气势汹汹的往后宅寿安堂走,一边走,一边恨声道:

    “羞煞我也!真是羞煞我也!

    今日我可真谓是把自己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一想到方才那话,竟由陈大娘子在自己面前相告,王若弗现在就恨不得要拿头撞墙去死!

    不过在自己死之前,她都得拿林栖阁那对母女去当垫背的!

    原本墨兰与人私会的事,盛紘已经劝说了她,说不要将这事闹到老太太面上,两人自行决断便可。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两个做父母的,脸上也不好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此时此刻,王若弗已是不想再瞒了。

    现在整个汴京都已经知道了,难道还差自家一个老太太不成?

    “夫人,这到底是出了何事啊?”

    看着王若弗这模样,盛紘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见王若弗一路往寿安堂那儿走,盛紘心里登时就有些犹豫了,随着王若弗的脚步紧紧相随,连声道:

    “夫人,这事不是已经说好,不必去叨扰母亲她老人家……”

    “叨扰?还要怎么叨扰?”

    闻言,王若弗脚步一停,立身而定,差点与躲闪不及的盛紘撞上。

    “如今你女儿墨兰的这大好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汴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莫非还要瞒着母亲不成?”

    “什……什么?”

    盛紘登时瞪大了眼珠子,厉声喝道:

    “你不是说已经安排好,当日去的女使下人,尽皆都是与自家签了死契的人吗?怎么还传遍了整个汴京!”

    “我怎么知道?”

    王若弗呵呵冷笑一声,双眼直直看着盛紘,盯着他眼里的惊慌失措:

    “你现在知道难堪了?那你知道我方才有多难堪吗?”

    王若弗用紧紧攥着手绢的手点着自己,声音尖利道:

    “就在刚才,就在平阳侯府内,你知道陈大娘子将这事与我言说的时候,我脸面如何光彩?”

    方才在平阳侯府内。

    陡然从陈大娘子口里听见这事,王若弗第一时间几乎晕厥过去,但心里陡然念想这是在别家,自己这一晕简单轻松,但不是不打自招嘛?

    于是乎,王若弗只得咬着舌头,好让自己强行清醒。

    而后又是强忍着这么一路下来。

    此时此刻,王若弗脑中已是不再有眩晕感,反而是冲天的沸反盈天,恨不得直接捅破了天去!

    一番话说的盛紘缄口无言,王若弗继续抬步往寿安堂里走。

    “事已至此,也不用再瞒着母亲她老人家,还是得请她老人家出来定夺。”

    “看看你的好女儿和好相好如何发落!”

    寿安堂。

    见了盛老太太。

    王若弗就要将墨兰之事的前因后果,连带着这事已经传遍汴京,还被陈大娘子亲自相告的细节全盘托出。

    不过还未等王若弗事事巨细的详说完,便见上首一直安静坐着的盛老太太,陡然晕了过去。

    “大夫,去找大夫!”

    盛紘忙声呼喊。

    众人忙活了许久,总算是把盛老太太安置好,不过就在王若弗踏步出门,要回葳蕤轩时,已是精疲力竭,头晕脑胀的她,陡然觉得天旋地转,也是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门口,倚在门扉边不省人事。

    “大夫,快把大夫喊回来!”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呼喊大夫声。

    前脚出门的大夫,再度被盛家人喊了回来。

    总算到了第二日,盛老太太和王若弗才相继转醒。

    日落时分,天光渐落。

    残阳如血。

    寿安堂。

    头戴抹额的盛老太太坐在上首,眉头紧锁。

    王若弗双目茫然的望着窗外,偶尔瞥向盛紘的目光颇为不善。

    盛紘则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终于,盛紘打破了沉默。

    低头恭声道:

    “儿子家教不严,累及家族,还害的母亲和大娘子也急了病……”

    “事已至此,这些也无需说了。”

    盛老太太颇为浓重的叹了口气,只眼神寥寥的看了王若弗一眼,而后转头对盛紘,说道:

    “你好歹也是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的人,历来流言蜚语、明刀暗枪你都全乎挺了过来,怎么一到了林小娘这儿,你就怎么都看不透呢?”

    盛紘当下把头埋的更深了。

    见王若弗没有说话的意思,盛老太太继续道:

    “现下墨兰的路,也昔年林小娘走过,且成功了的……”

    “孩儿当时尚且年幼……”

    盛紘小声替自己辩驳一句,不过立马被盛老太太出言打断了:

    “年幼的不是你,是家中尚且剩下的两个女儿,平白遭受了这无妄之灾,还无处寻说去。”

    “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在寻你的错处。”

    盛老太太苦口婆心道:

    “只是在这林小娘身上,你从昔日始,一直到如今,已经是犯过了多少糊涂?

    偏偏是不长记性。

    只要她撒泼闹哭,哭过一番,便能使得你心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盛紘登时抬头,就要解释几句,不过看了眼余光里正转头看过来的王若弗,又偃旗息鼓了,只闷声说了句:

    “也不全然如此。”

    “如何没有?”

    盛老太太见盛紘依旧有对林噙霜念好的意思,登时出言道:

    “你莫非觉得你在这事上,就没有过错不成?”

    盛紘低声应道:

    “孩儿管教不周,自是会去宗祠领罚。”

    “不光如此!”

    面对盛紘看过来的讶然目光,盛老太太冷眼道:

    “家里会发生墨兰与人相会之事,其中大半责任在你!”

    “在我?”盛紘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王若弗也是同时朝盛老太太看过来。

    “怎么不是你?”

    盛老太太见盛紘没有悔过的意思,当下也不再给他面子了,直言道:

    “若不是你这么些年一直骄纵林小娘,使得她日益放肆,养成个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的性子,她如何敢唆使墨兰做出此等丑事?”

    “墨兰本该是个好孩子,放在大娘子房里养着多好,不说是如华儿这般,但应当也不比明儿差太多,但你如何行事的?”

    “你却非要惯着那林小娘!”

    盛老太太看着盛紘,一字一句道:

    “说什么念及血脉亲情,不使母女分离,非要将她养在自己生母膝下,现在如何了?”

    “现在她确实是养在了生母膝下,但结果呢?却全然忘了生养她的整个偌大的盛家!”

    “能生出这种不管不顾的心思,其中肯定少不了她小娘的夜思日念!”

    盛老太太一番话说完,直让盛紘低头说不出话来。

    盛老太太继续言说道:

    “不限于此,墨兰能嫁人,但长枫呢?长枫可是盛家的儿子,他若是出了什么错事,那个不只是脸面名声的事情,去年,他胡乱结交邱家,害的你被官家扣留宫中,现在你倒忘了?”

    盛紘当即心中一凛。

    他此刻突然想起了当下邱家的处境。

    自打邕王太子之位定下后,邱家就成为了被清算的对象,不光是在兖王府任职的人,就连自己的好友丘敬,都为此被贬了官。

    当前尚且如此,更别说日后邕王继位了。

    那怕是邱家官途更加艰难!

    可以说是,三代人的功成努力,如今都已经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