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现在通讯断绝,网络被切断,电视上仍然一片歌舞升平,桐城被封锁的消息还只在桐城县城里传播,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到乡镇上。乡镇上的居民都还沉浸在年节的喜悦中,镇上有舞狮的,有唱戏的,有表演杂耍的,十分热闹。镇上的店铺到了初三这,几乎全部都开门营业了。
因此,在路过这些地方的时候,郑昀曜停车下来,跟冬生一块儿去采购了一些药物和食物,有备无患。
张立新呆在外面等,他注意到镇上似乎有不少人患了感冒,视线所及,就能看到有人在咳嗽、擦鼻涕,镇上的诊所外面围了好些看病的人,但诊所却并没有开门。病人们围在诊所外面,有些还有力气在外面人嚷着让医生开门,有些转去药店买药,有些实在病得厉害,或是由家人载着,或是去镇上的等车点乘坐客运车,打算去城里好好看看。
可以想象,当这些冉了城里,见到城里的乱象,听到桐城被封锁的消息,再回来,恐怕镇上这短暂热闹将不复存在。
很快,冬生和郑昀曜就拎着大包包回来,把suv里面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的。
阿黄看在冬崽还有点良心,买了好多它最喜欢吃的麻辣鱼干的份上,决定暂时不跟冬崽计较了。肥喵重新坐到冬生的腿上,嘴爪并用,熟练的撕开鱼干的包装,舌头一伸一卷,就从的包装袋里卷出一条条滋味儿十足的鱼。不一会儿,冬生脚边上就堆了一层鱼干的塑料袋。
“冬崽,冬崽,我要喝水喵!辣死喵啦!”阿黄嘶嘶吸着冷气,催促冬生。
冬生拧开矿泉水瓶盖,阿黄抱着他的手腕,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胖乎乎的肚皮,又鼓了一点。吃饱喝足,肥喵四仰八叉的躺在冬生腿上,不一会儿就发出了没心没肺的呼噜声。
村道很窄,郑昀曜心避过迎面过来的汽车,对冬生:“冬崽,我也有点口渴,帮我拿瓶水。”
冬生没话,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郑昀曜,明明是没有任何味道的水,郑昀曜喝起来却觉得酸唧唧的——人不如猫,以及,好不容易肥喵牌电灯泡睡着了,车里还多了一个更大更亮的电灯泡!
张立新惦记着他心里的猜测,一点身为电灯泡的自觉都没有,“我们现在光买了这些食物和药物还不够,最好再去多买点汽油,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下去,汽油既可以代步,也可以充当武器。”
张立新有一种感觉,他直觉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按照目前国家机器的反应来看,他的猜测多半是成立的,但是国家机器采取的措施,却是堵而不疏。上面出动军队封锁桐城,却对事实真相秘而不宣,甚至没有对桐城百姓进行任何防疫安排。
国内不是没有经历过大型传染病毒的洗礼,可是这一次国家机器的反应,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也跟既定的程序不一样。
这一切只能明,桐城出现的这种病毒,很有可能跟之前的那些病毒完全不一样。
如果这种病毒感染的初期征兆是流感的话,他们刚才一路过来,少有百分之五六的人感染了。通常而言,抗体是对付病毒最有效的手段,可是现在上面连病毒的存在都秘而不宣,由此可以推断,抗体还没有出现。换言之,现目前这种病毒的致死率极有可能高达百分之百。
张立新知道的信息很有限,他推断出来的信息,也非常有限。
事实上,情况比他推断的还要糟糕。
桐城这次出现的病毒,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变异病毒。这种病毒的未变异体,是r国的病毒学家作为生物化学武器,在战争时期培育出来的。可惜这种病毒并没有来得及投放战场,r国就战败,退回他们的岛上。
关于这种病毒的记载,只存在于一些绝密文件上,国内并没有这种病毒的样本。不过按照文件上的记载,以现今的科技,要攻克这种病毒并不难。难就难在,桐城这次出现的l病毒(以第一例死者首字母暂命名),是这种病毒变异升级版。
l病毒致死率高达百分之百,经由空气传播,感染者初期症状与流感极其相似,从感染到死亡,整个过程在十到二十左右。患者死亡后,身体迅速腐烂,而l病毒的繁殖速度,是感染者死亡前的五到十倍。
而最可怕的是,l病毒还在继续变异。
桐城人民医院的第一例死者李康伟,从他遗体内提取出的l病毒,在短短二十四时内,已经发生了两次变异。变异后的l病毒,传染率更高,而且可以通过水源传染,感染者的死亡时间也被缩短。
专家们对l病毒束手无策,现在别抗体,专家团抵达桐城才短短几个时,就已经有一位专家和他的助手感染了l病毒。
一旦相关消息暴露,届时不仅桐城会失控,国内其他地方一样会陷入恐慌和混乱。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封锁桐城,尽可能不让l病毒被带出桐城,然后尽快找到抗体,制造疫苗。
直到当下午,上面终于公布了病毒存在,然后积极安抚民心,一遍遍宣传防疫措施,要求居民们尽可能呆在家里,不要再走亲访友,家里如果有病人要立即送到指定地点确诊并积极接受治疗,所有治疗费用由国家一力承当等等。
上面指定医疗地点不再是县里的公立医院,而是位于城郊的传染病隔离医院,病人家属禁止陪同。
已经在公立医院里面住院的病人,也全部被转移过去。
上面安抚的手段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更人多陷入了惶惶不安郑好在政府强制控制住了物价,物质上充分保证了桐城的需求,街道上三五步就可以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少数想要闹事的人,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也只能暂时消停下来。
然而,l病毒却并没有因为高压管控而消停下来。
安溪村有点偏远,郑昀曜在路上开开停停,找到柳强外公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村里不光柳强外公过世了,还有几家也在办白事。桐城是个县城,监管不严,安溪村也偏僻,村干部睁只眼闭只眼,村里好多人过世都没有送去火化,直接停灵下葬。
柳强到大舅家以后,详细询问了外公过世的经过,还去另外几家办白事的家里问了。这一问,柳强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包括他外公在内,安溪村六名死者在过世前都经历了流涪呕吐、腹泻、失禁、昏迷,最后死亡。从‘感冒’到死亡,前前后后大概十多的样子。
虽然死者都是年迈的老人,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在询问的过程中,柳强发现村里很多人都染上了感冒,包括他的大舅一家和姨一家。
柳强怀疑村里人感染了什么传染病,便提出要送外公的遗体去火化,就为这事儿,郑昀曜他们到的时候,柳强的舅舅正在跟他吵架,他姨也在一旁冷嘲热讽。柳父柳母则在旁边全柳强少几句,柳强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一大家子闹得不可开交,柳父看到冬生和张立新来了,忙:“冬崽,张队长你们快帮我劝劝强子。”
张立新刚在门口听了几耳朵,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大声道:“强子得没错,不仅老先生的遗体需要送去火化,另外几家过世的人也必须全部送去火化。”
张立新这嗓子就像冷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里,院子里立即炸了:“你谁啊,你凭什么这么?”
“就是,就是。”
“我们孙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柳强的大舅孙大海厉声道。
张立新冷笑道:“昨晚上,桐城人民医院一晚上死了几十个人,他们的死因也是‘感冒’引起的。现在所有出入桐城路口都被封闭了,县城乱成一团,你们以为是为什么?”
张立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柳强面色剧变。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孙大海色厉内荏道:“你,你少吓唬我们!”孙大海也染上了流感,他的症状跟老爷子最初感冒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他之所以强烈反对送老爷子去火化,就是因为柳强老爷子的死因很可能是某种病毒引起的传染病。老爷子已经去了,老太太也病得人事不省,症状跟老爷子一模一样,他,他婆娘,他儿子,儿媳妇,孙子,全都感冒了。
孙大海如何敢相信柳强的辞?相信柳强的辞,就意味着他们全家几口人都有可能跟老爷子一样……
可现在,似乎已经容不得他不相信了。
“你们,你们快来看电视!”这时候,忽然有人惊呼道。
客厅,电视上正在播出的赫然是政府的‘官方法’。
“冬崽,怎么了?”郑昀曜见冬生面色凝重,不由问道。
冬生眺望着安溪村西南方向的某处,低声道:“那个地方的煞气不对劲。”
郑昀曜没看到什么煞气,只看到边遮蔽日的乌云。冬生看到的却是乌云下如浓烟一般直冲霄汉的阴煞之气,这些阴煞之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腥绿色,跟那些疫鬼的颜色一模一样。
阿黄歪着脑袋想了想,嘀咕道:“那个方向,好像是李家村喵。”
阿黄有点担忧的看着冬生,冬生被李九带出李家村以后,刚开始还哭闹过几次要回家。后来冬生就再也没提过回家的事,李九一度以为他年纪,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淡忘了。直到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李九才知道冬生不仅记得他在李家村生活过的所有事情,他自个儿琢磨明白了老李头真正的死因。
阿黄还记得,当时才十来岁的冬崽,双目漆黑凝望着空疯狂的暴雷面无表情道:“善人恶报,道不公。”
他稚嫩而冰冷的声音,至今回荡在阿黄耳边。此时此刻,冬生甚至克制不住他体内的阴煞之气,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从他体内溢出,狂暴的环绕在他周围。
“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冬生对郑昀曜。
虽然冬生的表情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郑昀曜总觉得冬生凝望那个方向时,神色格外的复杂。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郑昀曜用力握住冬生冰冷的手,点头道:“好。冬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嗯。”冬生心里一暖,轻轻点零头。
阿黄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冬生周身的阴煞之气竟然在片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塞了一嘴的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