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只虫子而已,等事情办妥了, 你想要他的眼睛随时都可以。”漆黑的斗篷下, 男饶声音异常嘶哑,随着他开口, 空气中隐隐多了一股腥臭的腐肉味儿。
“真可惜。”女孩儿和她怀中的玩具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遗憾神色。
等两人走远后, 车上细碎的微尘重新凝聚成一只黑不溜秋的胖狐狸, 它连忙用爪子猛拍钱姚的脸,见钱姚毫无反应,胖狐狸更着急了, 一口咬在钱姚的手腕上,钱姚哼唧两声,慢慢睁开了剧痛难忍的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
“我的眼睛……”钱姚下意识伸手去摸,脸上全是黏腻的液体。
“吱吱吱, 吱吱吱!”出事了, 快点跑。胖狐狸急得上蹿下跳,完全没有察觉到钱姚的异样。
钱姚看不见,又听不懂胖狐狸话, 不过, 他听得出胖狐狸现在很着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胖狐狸:“我眼睛看不见了,我马上给冬生打电话,你有什么发现,直接告诉冬生。”
完,钱姚掏出了一只快老掉牙的直板按键手机,熟练的解锁后,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才终于拨通冬生的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了起来。
胖狐狸凑到话筒前,大声吱吱道:“申屠占了阿金的身体,他身边有一只疫母,疫母在水里动了手脚,他们肯定很快就会发现那些水被我喝掉了,他们一定会吃掉我的……”胖狐狸急得都快哭了,冬生大魔王最多就吓唬吓唬它,申屠那是真的会吃狐狸的!
胖狐狸还是妖魂的时候,在申屠手里呆了二十来年,申屠为了挖掘出长生的秘密、灵魂的秘密,用它做了很多残忍到难以想象的实验,有好多次,它差点就消散了。此外,还有两次申屠‘换衣服’出零岔子,只差一点就把它当成补品给吃了。
随着申屠不断更换‘衣服’,他的‘衣服’保质期已经越来越短,妖魂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那么好运,于是,就趁着狐仙跟申屠闹翻的时候,暗中勾搭上狐仙,利用狐仙,从申屠手里逃了出去。只不过,那两个狐仙也不是吃素的,它们跟在申屠身边的时间,比它久得多,它们知晓很多秘法邪术,它根本来不及从它们手里逃脱,狐仙就附身到一个即将临盆的妇人体内,然后用邪术将它困在腹中胎儿体内。试图以五行转生阵,将它以人类的模样生下来,修复它的妖魂,以图将来利用它替它们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妖魂转世。
事实上,妖魂转世如果真有那么简单,申屠早就把它给做成‘新衣服’了。
妖魂在申屠手里呆了二十来年,目睹申屠换过六件‘衣服’之多,只一眼,它就能看出,阿金的身体跟申屠契合度不高,能支撑的时间非常短暂。当然,申屠有很多延长身体保质期的办法,如果它被申屠逮住的话,肯定会沦为申屠目前最好的办法之一。
妖魂作为妖蛊诞生,一不心把自己坑成郑昀曜的奴隶后,已经将这些事情老老实实的告诉了冬生和郑昀曜。
胖狐狸大概是以前被申屠折腾狠了,才格外惧怕申屠,俨然已经忘了,它现在不再是那个残缺的妖魂而是更为强大的妖蛊。它初生之际化身微尘状态藏身海底,险些连道都蒙骗过去,而现在它比初生的时候不知强大了多少,想要逃过申屠的眼睛并不是什么难事。
相较之下,冬生更担心的是钱姚。
阿金被申屠取而代之,倒戈的鬼降不再传递消息,鬼萤屡次跟丢,种种迹象显示,钱姚这个跟踪者恐怕早就转变身份,变成了被跟踪者,一旦申屠发现药剂出现问题,钱姚势必首当其冲……
至于胖狐狸提到的疫母,冬生已经大概猜测到那些药剂是怎么回事了。
他问胖狐狸:“那些药剂现在怎么样了?”
胖狐狸:“我吃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被我藏起来了。”
“在申屠反应过来之前,把剩下的药剂全部处理掉。”随即,冬生又:“钱姚,你现在马上离开那里,先找地方藏起来,我尽快过来跟你汇合。”
钱姚苦涩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恐怕走不了了。”
站在冬生旁边的郑昀曜听后,沉着道:“阿狐,你给钱姚带路,务必将他藏到安全的地方。另外,那些药剂也不用全部处理掉,留上几瓶带着。”
冬生和钱姚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你想引蛇出洞?”
“不错。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当妖蛊提及疫母时,郑昀曜同样猜到了那些药剂的作用——发展低配版的疫母。
疫母即是疫鬼之母。疫鬼是一种特殊的鬼物,它们几乎没有生前的记忆,只有吞噬生气、传播疫病的本能,而当疫鬼吞噬了极大量的生气后,极少数疫鬼会慢慢恢复它们生前的记忆,随即,它们开始吞噬同类不断的壮大自己,最终形成疫母。疫母即是疫鬼中的王者,它可以直接控制疫鬼,让疫鬼按照它的想法做事,同时,它还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展出大量的疫鬼。
如果在一场瘟疫中出现了疫母,疫母不死,则瘟疫不绝。
反过来,如果能先干掉疫母,则可以极大的削弱疫鬼们的力量。
不过,疫母十分狡猾,擅长伪装,极难对付,想要把它揪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冬生和郑昀曜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猜测,是因为那些变异疫鬼。从某种意义上来,变异疫鬼已经具备了一些属于疫母的能力,但是比起真正的疫母来还是差了很多,起码它们并不具备控制其他疫鬼的能力,它们虽然能够寄生到活人体内,控制并驱使活人为它们所用,但它们并没有像疫母那样拥有完整的思考能力,白了,它们依然是疫母手中的提线傀儡。
疫母在这个节骨眼上,跟申屠同时出现在郑家的药厂,还秘密将这些药剂运走,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些药剂必然跟现下的瘟疫有某种联系。
申屠和疫母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培育出了变异疫鬼,那么他们会不会培育出比变异疫鬼更高级的鬼物呢?比如拥有疫母大部分能力的低配版疫母?
药剂本身他们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不过,药剂离开药厂后,疫母和申屠会不会对药剂做些什么就很难了。
不管他们的猜测是否准确,有一点可以确定,申屠如此看重这批药剂,甚至不惜跟疫母双双现身药厂,而现在,药厂已经被烧毁,药剂又被妖蛊吃的吃转移的转移,一旦申屠发现药剂丢失,他能不着急吗?
钱姚早已从监视者变成了被监视者,申屠肯定一早就摸清楚他的身份了,甚至很可能已经知道他和冬生之间的关系,在这个节骨眼上,申屠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必然是钱姚。
毫无疑问,此刻,钱姚和药剂就是引蛇出洞的最佳饵料。
当然,这无疑也是用钱姚的命在赌。
钱姚轻易就想通了郑昀曜的用意,也深知其中的风险。怕死吗?他怕。可他怕死申屠就会放过他吗?不会。事实上,不管他当不当这个诱饵,申屠都必然不会放过他。与其束手等死,不如放手一搏去拼那万一的可能。只要他能拖到冬生他们过来跟他汇合,他就有活命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宰了申屠。
一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性,钱姚心里所有胆怯都转化为了勇气和兴奋。
时间紧迫,郑昀曜在电话里跟妖蛊交待了几句,妖蛊就不太乐意的化身微尘状态,一部分去处理那些被它藏起来的药剂,一部分化作一条类似丝带的东西缠在钱姚手上,为他指路。
眼下,药厂外面已经被消防车和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钱姚眼睛看不见,就算有妖蛊指路也没办法开车。他只能弃车步行,手上的‘丝带’拖拽着他,慢慢挤出人群。比起此刻的钱姚来,妖蛊明显惧怕申屠,钱姚步行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完全是在拖它的后腿,要不是主人下了死命令,它早跑得没影了。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
看到停在前方路边半旧的汽车,妖蛊顿时就有了主意。
仗着自己比沙粒还的身材,妖蛊轻易弄开了车门,钱姚被它引到车上后,立即明白了它的意图,他十几岁就跟着他家老头子走南闯北,很是学了些民间‘技术’。
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钱姚终于把车给点着火了,在妖蛊的指引下慢慢将车开上了大路。
当两个运气奇差的家伙撞到一起会发生什么呢?
车才刚开出不到五十米,就让车主给发现了,刚巧,车主朋友的车就停在旁边,两人上车就摁着喇叭追了上去。
边追还边打电话报了警。
钱姚发觉有车在追自己,不由加快了速度。这个新建的工业区车道十分宽敞,再加上妖蛊有意带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跑,这段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和车辆,不用太担心发生交通事故,但是显然也不太利于逃跑,尤其是钱姚现在根本看不见,全靠妖蛊指路。妖蛊明显不是什么靠谱的指路对象,好几次,急转弯的时候险些车毁人亡。
还不等他们冲出工业区的范围,钱姚就听到了警笛声。不多久,他们就被警车包围、被迫停车。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钱姚手腕一凉,被逮上了警车。妖蛊已经按照郑昀曜的要求处理好了剩下的药剂,它躲在黑暗中尾巴还卷着几盒比它身体还大的药剂,看着钱姚被带上警车的背影,愁得哟,圆溜溜的狐狸眼都快冒绿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