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父亲就是这样,盖完了瓦房盖平房,盖完了平房盖楼房,熬吃熬穿,反正没有一年家里舍得用钱的,不提每次翻盖房子所产生的浪费,结果楼房盖好,子女一起出去了,除了过春节,都没有人住。后来还有人盖别墅了,不过父亲也老了,没能力盖别墅了,就是盖了,没有人住,有什么意义?
因为省,拼命地省,一家人都没有捞得好身体。
还有呢,现在盖房子会有什么下场,三年后洪水一来,什么瓦房也冲垮了。
就算自己以后能挣到钱,为了孝道,由着父亲喜欢折腾吧,只要一盖房子,家里会立即苦逼起来,自己上县中或市中得寄读吧,寄读得用不少钱,弄不好父亲都不会同意了。
这个房子怎么都不能盖。
他道:“爸,盖了瓦房后又盖什么房子?”
“盖好后还盖什么房子?”
“政策放开,百姓富裕起来快,人家几年后又盖砖墙瓦房,你又怎么办?再过几年,人家盖楼房,你又怎么办?”
“难道一辈子住草屋吗?”
“不是住一辈子草屋,我不是过吗,两三年,两三年,这时间不算久吧?所以我不让你多种大棚蔬菜,在一万块钱面前,多种几分田与少种几分田有什么区别?有了一万块钱,甚至几万块钱,我们一下子将楼房盖好,岂不是省了许多事?一次次翻盖,当真不麻烦,不浪费时间精力,不浪费钱?”
“真有这一万块钱?”
“真有,这样,给我三年时间,到83年秋后,你想怎么样盖就怎么样盖,行不行?这么多年草屋住下来了,你也不会在乎这三年吧。”
这是讲道理,虽六斤家在盖瓦房,是六斤要结婚了,李家确实没有那么着急。
“一亩田有些少吧?”
“爸,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我是不是在努力学习?你们是不是在供我上学读书?我现在才这么一点大,就想出了这些方法,再过两年呢?我还那个王安石,他科举考得不错,是第四名,但他父亲却过世了。你现在年当益壮,不珍惜身体……等我们以后有了出息,想孝敬,然后找人,一起在黄土堆里了。当真烧了纸钱,死人能收到?”
“你想咒我们早死啊,”李广平怒道,但没有打,这话也要打,那真没有理了。
“爸,大棚蔬田听我的,只种一亩,房子也听我的,三年后盖。如果连三年都等不及,那就到后年看,如果我还没有挣一万块钱的希望,你想怎么盖就怎么盖。真要治办,不是房子,而是船。”
“船?”
“去年用了老生产队两条木船,也偶尔向陈村借了一条船,次数不多,又是在下半夜用的,人家也就同意了。但今年,恐怕最少有二三十户人家种植,隔上三两就要用船,人家借不借?”
“这是互助组,不是我一家。”
“是啊,到了那时候,大伙必然想办法,但那是大伙的办法。我明年春,三四月里,早一晚一装到石头城问题不大,但到了五月,一一个价格,早卖一与晚卖一,就会产生不的差价。以我家在村子里地位,凭什么让我家早装?”
“不是有你干娘吗?”
“她只是一个领导,能动石头城所有蔬播位吗?况且明年弄不好,公社的干事还会带着大家去锡城苏城。治了船后,船就是我家的,再加上干娘,不定一两年,仅是这个差价,就将船钱省上来了,还净落了一条船。”
这个船不是木船了,而是水泥船。
hNd县哪边圩更大,沟塘更多,大集体,无人管了,责任田则不同,从今年起,对船的需要量大,于是出现了一个型船厂,专门制造水泥船。
船不大,一两吨,质量更差得要命,就是用钢丝铺成一个网,上面浇灌水泥,晒上几,一条水泥船出来了。
但在圩内的沟塘,无风无浪,速度不快,装载量就是这么一两吨,对质量要求并不高。关键它不像木船需要定期保养,又极便宜,两三百块钱便能买到一条船。
父亲可能为两三百块钱算一个账,李默不会算的。
他担心的还是几年后的破圩。
前世破圩,李家还没有好起来,家里的东西不多。闻讯后,河东哪边许多亲戚一起赶过来,挑的挑,担的担,二姨夫又将他们大队的船划了过来,在洪水扑过来之前,家里能带走的东西基本都带走了。
但现在不同,经过李默的推动,到时候家里的财产肯定不会少。父亲穷怕了,弄不好到时舍不得丢弃,洪水到来时还在搬啊搬,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父亲与自己水性一样,游一个几百米不成问题,能不能游几里路?弄不好就会出大事。但有了一条船在手里,再有亲戚们的帮助,洪水扑过来之前,基本就能搬走了。
其实那次破圩后,塘湾村百姓得到了教训,随后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船。
也不是没有作用,平时装装粮食上镇上,或者买一船猪饲料回来,有时候干活也能派上用场。
路路通后,放在哪里没有人管,几场雨下下来,水泥船一起沉到大沟里,沉就沉吧,船的使用才成为历史。
所以李默对中国的基建一直很推崇的,有路与没路,真的是两样。
“让我想想。”
“不用想了,听我的,没错。”
李广平还是想了好久,这个弯绕得太大,本来打算盖房子的,房子没有盖起来,却准备买水泥船。
公社编写的册子就下来了。
李默翻了翻,七八万字,他所的话多经过了修改,不是修改了内容,而是修改了用辞,也就是更“具有文字价值”,并且出现了不少术语。李默无语地将它放下,难道就是你们会玩文字吗?
这是写给农民看的,越口语化才越好。
但主笔的人要卖弄自己水平,让他怎么办?
然后李广平、李强、李实布与六手四人去公社开会,公社还招待了一顿,送了一张奖状,一个陶瓷脸盆,一个陶瓷茶杯,父亲喜滋滋地捧了回来。
李默不客气地道:“爸,开心吧。”
李广平一愣。
“人家李实布李强想当干部,六斤贩买贩卖,也需要公社宽容,这才去的。你去图个啥?脸盆,茶杯?钓一甲鱼最少能买三四个脸盆吧。或者开会光荣,真回到几年前你时不时去开会的光景,我一家就惨了!”
李默老妈也醒悟过来,然后数落着嫁到李家的种种不幸。
“妈,你也不要了,”李默直揉脑袋,又道:“爸,这场合咱家少掺和,一家人过得幸幸福福才是真的。就像这个脸盆,不管怎么,公社多少欠了咱家的情。”
不仅是推广大棚蔬菜,李默还听公社打算采纳李默建议,推广鱼塘承包。
一旦承包后,李广平则不好钓黑鱼甲鱼了,但问题也不大,真到了那时候,李家也不需要李广平从泥里从水里抠来的钱。
但一张奖状,一个脸盆,情就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