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手术,但在农村只要沾到手术二字,那就是超级大事了。许多亲戚与同村的乡亲们送来许多慰问的礼物,手头宽裕一点的一包红糖,据红糖对伤口有恢复作用……还有一袋麦乳精,搭配一些其他礼物。
手头紧张的,则送二十个鸡蛋。
塘湾四个村子家家户户都送了,可能有人不情愿吧,但害怕别人闲话,至少没有李默,你现在就不能种植大棚蔬菜,只好也送了。
李默也正好,用这个理由来逃课。不然真的不大好,毕竟又大了一岁,棉袄棉裤现在也合身了,再不上学则不过去。
当然,呆在家里面写东西之余,他还是抽空自学了一番,虽然吕校长剖解了,但如果成绩掉得太多,还会挨上板条炒肉丝,李默也不能让成绩掉下去。别看学,它确实是在打基础的。基础牢固,再加上自己前世还能记起来的一些知识,那么到了初中后,成绩依然会在学校名列前茅,尽管可能是重点中学。
这一年李默的成绩确实没有让李广平失望,李广平不失望了,学校老师更不会失望。
年关将近,李默来到自家蔬菜大棚观看。
李大友:“默,你认了干娘,也不过去拜年。”
李广平:“他们在石头城,太远。”
能拜年,但不一定非得要拜年,那怕是舅舅,就像李默今年不打算拜一家亲戚的年,将时间节余出来。
至于石头城的干爹干娘,也不仅是太远,主要是现在家里条件依然比较差,可能在农村算是渐渐好起来的人家,但离乐家还是差得太远。
干爹干娘是好心,送手表送收音机,但李默不习惯,也十分地不自在。
这一点他的干爹基本猜中了,在气节上,李默达不到朱自清的高度,但略有那么一点味道。什么味道呢,就是我能给你好处,给你恩惠,但你千万不能给我好处给我恩惠,我落难了,都不需要人来同情!
这不是较真吗?
还真有点较真与犯傻,否则以李默的才干智慧勤劳,他前世也不会过得那么苦逼。重生以来,要稍稍好一点,不过总体上“骨气”不减当年,这股傻劲涔入到李家血脉里了。李广平是如此,李默爷爷也是如此,当年他饿得受不了,只想带着妻子与两个孩子往干省逃,其实求一下亲戚,当然那时候亲戚也不可能给予多少帮助,但稍稍救济一下,将元气吊住,也不会饿死。
干娘对他的好处李默是记住的,也不是不去看,而是想好起来以后再去看……不是同类的人,如果知道李默的想法,能活活气得咽死。
“广平,今年与去年不同啊,这么多蔬菜呢。”
与李广平父子相比,李大友正好成了与李家性格相反的人物。
前段时间,李大友时常跑来问,李默也淡淡答了几句。
李默一下田,李大友就将李默拖到他家大棚前,再反复地问。李默无奈,只好随便了几句,立即回家。
李大友的老婆秀婶十分不开心,李默如何傲气,如何地不认乡亲,被李实布老婆顶了一句:“人家有没有欠你家的,人家要不要学习?”
都得那么清楚了,我要学习!
整个塘湾村几十户人家全部种了大棚蔬菜,个个跑上门来问,李默还要不要学习与写东西了?
但能李大友多坏吗?
实际再好的人也生过歹心,再坏的人也生过善念。因此佛家,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使,一只魔鬼。
不能将人物脸谱化。
李大友更不能算是坏人,只能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种了大棚蔬菜,并且投入了这么多钱下去,不能出意外。
至于会不会影响到李默,不是我家的儿子,管他!但不是有心想坑害李默的学习,不是种植大棚蔬菜,他也不会打扰李默的学习。
眼下还是这个道理。
大棚蔬菜收入一是产量,产量最重要的便是种植技术,二是销路,真担心哪。至于李默到石头城有什么难度或者有什么考虑,他是不想的。
就是想明白了,也认为李默想法是白痴,人活一世,能不求人吗?人家是石头城的领导,求人家有什么可耻的?况且还认了干亲。
李默也不气,他淡淡了一句:“阿姨,你放心吧,这是蔬菜,家家户户必须要吃的,我也让公社领导安排人去其他大城市洽谈,不会卖不掉,若是卖不掉或者对方压价,到时候我再出面不迟。而且阿姨,你想一想,我也要快考了。考得好,能上市中县中,考得不好只能上镇中或公社的中学。一个好的学校对我会有何帮助?”
言外之意也就是李实布老婆的那句话,我要学习,我没有欠你。当真为了你家多挣上几百块钱,耽搁我一生?
只是李默得极其委婉。
李大友悻悻地不话。
李默也无所谓,闹也就闹在这一年,明年他走了,找谁去!
春节到来,李默没有出去拜年。
考确实快到来了,李广平夫妇也不让他外出耽搁“学习”。
但大年初一,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姑夫家的表妹带着礼物来拜年,她还,与妹一般大,过年虚岁才七岁,而且姑夫家离李默家比李默家离舅舅家更远。
李母心痛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不停地诅咒姑夫的狠心。
怎么呢,李广平夫妻两心地都好,就是不会话,有时候得好还好,得不好,特别地不中听。
李默在边上道:“妈,有时候想想外婆真伟大。”
外婆好了,李母开心了。
“她对我与美比奶奶对我们还要好。”
外婆对李默兄妹还是不错的,有时候硬塞钱给李默。李默哪里肯要,舅舅家一样,十分地困难,外婆能有多少钱。于是外婆以后便换了方式,买来许多零食,给李默兄妹吃。
后来舅舅家养的牛打架,她跑去拉,被牛带到塘里,大冬的,人从塘里爬上来,生了重病,不久去世。
李默奶奶也是如此,父亲盖房子之前,挑了许多泥巴,将地基填得高高的。地基前面还有一片空地,夏晒辆谷。半夜里狗在叫,哪几年风气很不好。包括农用电线,一到冬时,时常被人偷个净光。派出所来查,最后查了出来,在前面甘村抓了十几个青年,偷鸡摸狗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个偷鸡摸狗包括真的偷鸡摸狗,以及偷菜、偷稻谷,后来偷棉花。
奶奶就爬起来看,半夜里,头脑还不大清醒,一下子跌到地基下面。老了,骨头就脆了,结果摔断了骨头,想接都接不上,瘫在床上两年多后去世。
实际上,最苦的就是他们这一代人,什么好日子都没有享受过。
所以这两年他拜舅舅家的年,将蛋叶蛋捡给外婆吃,不仅是懂事,也是真情流露。
但外婆对李默比奶奶对李默好,那是不可能的。可以奶奶是李默前世灰蒙蒙的青少年时代唯一的光亮,外婆也比不上的。
这话外就有音了。
李广平低着头不作声。
李母拿起筷子就要抽李默。
“大过年的,不能打,一打那就不吉利了。前年舅舅就是过年打四表哥的,结果成绩更差,不久休学。妈,你想不想我休学。”李默嘴就像开机关枪一般,噼里啪啦完。
李母有点迷信,吓得将筷子放在空中不动弹。
“妈,姑姑死了,我家日子也越来越好,你作为舅母,也等于是半个妈妈,要多给一点压岁钱。”
“还用你。”
李母抽出十块钱压岁钱,这可是大大大钱,可怜李默的压岁数只有两毛钱呢。
表妹知道十块钱的珍贵,很心很快乐地将它装在口袋里,奶奶充满皱纹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这样不是很好吗?李默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