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结果,卫渊反而松了口气。
知道危险来源就好办,卫渊一向谨慎,此行对任何人都不信任,想偷袭他难如登天。而对付血咒咒杀太初宫也有的是手段。虽然对方也附加了污秽、破运,但是仙君所赐的几个小物件中就有一枚玉扳指,专门防御一应污秽效果。至于破运,卫渊心中冷笑,真君都破不了卫渊的运,其他人想试就尽管来试。
此次占卜如此顺利,关键还是卫渊放在阵中的阵盘。此阵盘是仙君所制,一下子把阵图位格无限拔高,几乎可以说是真正的问仙法了。
不过卫渊也不会盲目托大,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他从丝线空间中找出一只小布偶,挤出一点指尖血抹在上面。这小布偶同样是仙君所赐,涂抹鲜血后能起到替身作用,和卫渊联为一体,分担伤害。
也就是说,对手诅咒卫渊的话,就相当于把仙君和卫渊一起咒了。卫渊倒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担得起诅咒仙人的因果。
忙完这一切,卫渊才收起阵盘,把地上的阵图打乱,消去在此地的痕迹。这里日日阴雨,用不了一天所有痕迹都会被雨水冲刷。
卫渊忙碌期间,许文武看得特别焦急,扭来扭去想要发表点看法,但卫渊丝毫没有解他嘴上绳索的意思。
片刻后三人再度上马,卫渊同样分出一道黑气加持在三匹马上,一路向澜神宗奔去。一个时辰后,三人就站在了澜神宫的山门前。
澜神宫依山而建,山门建在山脚外,此时已经只剩下半截石柱,其余部分要么化为碎石洒落一地,要么不知所踪。山门后是一道平缓大道,直通第一重大殿。那座大殿现在已经只剩地基和几根烧得焦黑的断柱。从山门到大殿的道路可并行两驾马车,以青石铺就,但现在路面大半为泥土覆盖,露出的石面上也生满青苔。
澜神宫的主殿建在半山腰,距离山门足有十余里。远远望去,主殿塌了小半,余下部分还顽强的立着。但周围的殿堂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
主殿后是一道拔地而起的主峰,高而险,如同利剑插天。一些供弟子们居住的厢房院落环绕主峰而建,现在同样只能看到点断壁残垣。
看来澜神宫被拆得还真挺彻底的,短短几年时间就只剩下半个主殿,其余的基本都变成了废墟。
“走吧,进去看看。”卫渊当先向前,走进了一片死寂的澜神宗。
曲柳镇北区,大宅后进,年轻剑士正站在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面前,一层层解开脸上的绷带。他的鼻子上有一个醒目的伤口,甚至露出了里面的断骨。额头、脸上也有几道口子,肉都翻在外面,已经开始泛白。绷带解开,房间里就弥漫恶息,有些象是秽物、污水、剩饭混在一起再静置几天后的味道。
中年男人脸色凝重,仔细检视着年轻剑士的伤口,然后从几个药瓶中挑出粉末,洒在伤口上,随后他双瞳泛出银色,应是用上了望气术一类的秘法。
连续试了好几种药粉后,中年男人才收了道术,凝重道:“你是被气运之物所伤,只是这物件非常奇怪,似虚似实,理应位格极高,但又虚浮阴沉。它迎面一击砸散了你的气运,导致你处于厄运当头的状态,伤口又沾染上了秽物,又相当于被巫御族诅咒了一次。现在你的伤口都在自行吸收周围的衰败气息,自然难以恢复。”
年轻剑士有些难以置信,道:“一点皮肉伤这么复杂?”
“你这伤比中毒还要麻烦。嗯,或许可以称为气运风水之毒。你最近干了什么,怎么惹上这么厉害的敌人?”
年轻剑士十分委屈:“我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啊!做的都是以往的那点事。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正常回府,结果那人突然出手杀了我好几个手下,然后我觉得他也不怎么厉害,就追了上去……”
中年男人听着听着,忽然打断了他,然后开始一点一点追问细节,最后道:“那人能一瞬间杀掉九名护卫,而你连他的道力波动都没感觉到,更不知道他擅长什么法器道术!你怎么会觉得他不怎么厉害?这不比你厉害多了!”
年轻剑士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是那么感觉的……”
“难道是气运垂钓?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神通?”一想到气运垂钓,中年男人顿时坐不住了,道:“你持我信物,去找木殇大师,请他出手给你净一下元神!”
年轻剑士吓了一跳:“这么严重?有必要去找木殇大师吗?”
中年男人脸色阴沉:“搞不好你身上还有钩子,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年轻剑士脸色惨淡,这时管家走进,说:“老爷,外面有人想要见您,自称是太初宫来的。”
“你先到后面去。”中年男人让年轻剑士进了后堂,然后才端正坐了,不一会走进一名女修,一身暗红衣袍,双眉似柳,肌肤白皙,有种由内而外的妩媚。
女修施了一礼,说:“晚辈是太初宫昊天观朱元谨,见过许长老。”
“老夫许之元,一介分支散修,当不得前辈称呼。”
两人客套几句,分别落座。许之元就道:“这里是破败之地,灵机全无,不知仙子为何而来?”
“此前有几位师兄到宁西探索,但来了后就音讯全无。所以宫里就派了我等几人过来,察看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之元眉梢微扬,问:“朱仙子还有几位同门一起来的啊,怎么不见他们进来?”
“他们分头调查其它线索去了。因为家师和许观文许长老有旧,所以我特意先去拜见了长老,然后观文长老就让我来找您。”
许之元点头道:“既然是六长老吩咐,那我自当全力配合。朱仙子需要什么尽管道来,能办到的我都会处理。这几日你也可以住在院子里,外面属实不太舒服。”
朱元谨面露喜色:“这样最好,这几日身上潮得要滴水了。”
许之元微笑道:“放心,我这里客房都设有少阳熏风阵,无论什么时节房内都不会阴冷潮湿。”
朱元谨又道:“对了,听闻令郎许惊风剑法道术都很出众,不知这几日是否可以请他随我行动?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正好需要个行家指点。”
“这倒是不巧了,犬子前些时日被人打伤,伤势有些麻烦,我已经让他前往一位故友那里治伤,昨日刚走。”
“唉,真是太不巧了。早听闻许师兄是天阶高修,剑道造诣高绝,并且相貌堂堂,我还想开开眼界呢!”
见这女修多少有些轻浮,许之元心中一动,就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族中后辈,也算是年少有为,生得倒是不差,要不这几日先让他陪你?”
朱元谨面露喜色,道:“让许老费心了!”
此时卫渊站在澜神宗前殿废墟上,正看着地面上的一副石刻浮雕。浮雕是一条硕大白蛇,缠住了几名赤身裸体的女人,蛇信正在她们身体上游走。
“哎呦!这个骚……”许文武脱口而出,然后他才想起许婉儿就在旁边,赶紧补救:“我是说,画得好……”
卫渊给绳索补了一股道力,再次把许文武的嘴封上。
周围清静之后,卫渊抬手一指,一记水流术,将地面上的积土腐叶冲刷干净,让整幅浮雕完整的显露出来。
浮雕巨蛇一共缠绕着七个妇人,每人神态风韵都不一样,个个栩栩如生。那条大蛇更是如欲从雕刻中活过来,一双蛇眼左边淫邪,右边暴虐,各有不同神情。
看到这幅图,卫渊心中一动。躺平客栈话本中,就有一本写的是一条巨蛇得道化形,变成了一个书生上京赶考。上京途中书生先后遇上了七位小姐,春兰秋菊,各有千秋,留宿的体验花样全然不同,每一种都让人难以割舍。
第二天临行前,书生对每位小姐都说只爱她一个,高中后定会回来娶她为妻,而且发下毒誓,如果违背誓言,那就受尽折磨而死。
皇城揭榜,书生名落孙山。
倒不是书生有意想要违背誓言,而是那些人间考官出题太过刁钻,巨蛇刚刚化形,还没见过人间阴险,结果答题答了个一塌糊涂。既然没考中,誓言自然也就不算数了。
巨蛇于是又化作书生,准备一路游山玩水的返乡,来年再考,看看路上能否再遇到几个不同小姐。才离京不久,书生就看到了一个大庄子,有丫鬟熟门熟路的招了他进去,说小姐在后院等着共度春宵。
这话本巨蛇熟,欣然前往后宅,结果进了一间格外喜庆的大堂,发现七位小姐一齐坐在桌旁。这一夜屋内热气升腾,春意无限,其乐融融。
蛇肉大补,七位小姐都吃得俏面飞红,还剩下大半截没有吃完。
这话本写得有头无尾,卫渊开始只当是看个热闹,以作在识海中研修天下狂徒的掩饰。可是没想到居然在澜神宫的故地看到了话本中的浮雕,而且这画是在前殿正堂地上,位置可说相当重要。
澜神宫也是四等宗门,距离三等福地只差一线,山门内方圆足有百里,不是小门小户。就算此刻宗门破灭,周围也还有好多个人族村镇,还有好几万人居住。这等宗门,自然不会无聊到在前殿正堂花若大力气去刻话本故事,想来应该是先有浮雕,后有话本。这幅浮雕背后想必也另有重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