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只留下血和尸体。
尸堆中,洛秉天猛地站起,用力抹去脸上的血污,用野兽般的声音号叫着:“兄弟们,上,杀光他们,为死去兄弟报仇啊!”
远处的两万铁骑有些骚动,数千骑兵脱离了原本的阵形,向这边驰来。此时岳晋山离去,诸将有些群龙无首,有的喝止、有的默不作声。
洛秉天一拳锤在自己胸口,一枚染血圆锥从背后喷出,他提起斩马长刀,用彻底嘶哑的声音叫道:“老子将军不做了!是兄弟的,跟我去报仇!我们北境汉子,不能看着兄弟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后方骑队又是一阵骚动,又有数千骑脱离骑队,加入过来的人中。一时之间,两万原本按兵不动的骑兵竟有万余奔向战场。
三万少年受军气一激,自行靠拢,变成密集的方阵。他们摘下腰后挂着的尖刀,同时装在已经打空的枪上。三万人动作整齐划一,节奏分明,上刀只发出卡的一声!
随后三万少年沉腰撤步,摆出血战肉搏之势,军气冲天而起,天地又暗了三分!
洛秉天双手持刀,大吼着冲向军阵。身后上万铁骑被他带动,也开始加速。
就在此时,洛秉天突然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淡定、从容,每一步似乎都能引起天地共鸣。随后他就看卫渊手提长枪,步入战场,从容站在三万少年之前。
“自相残杀到此为止!”卫渊的声音不大,但却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洛秉天怒道:“谁敢挡老子为兄弟报仇,老子就杀谁!”
“是吗?那尽管来试试。”卫渊左手中多了把亮红色的仙剑,卡的一声装在了长枪前端下方。
随后他单手持枪,化为枪锋的仙剑剑尖指地,天地间狂风乍起!
卫渊立于风眼,左手向后一挥,所有少年同时收枪,变阵,一行行一队队轮番出发,走向界域深处。
卫渊横枪而立,孤身拦住了进入界域之路。
几名北疆骑军的将领隐隐感觉形势不对,终于不再观望,冲过来拉住了洛秉天。洛秉天回头看看身后上万的骑兵,再看看满地的尸体,一腔悲愤无从发泄,向卫渊一指,喝道:“那好!咱们不动士卒,但我要和你决一死战!不要任何人插手!”
几名同僚大惊,一边劝一边拼命拉住洛秉天。
哪知卫渊气势一收,卡的一声又把红色仙剑取下,收入体内。
青驹踏云而来,停在卫渊身旁。卫渊飞身上马,顺手把长枪挂在鞍旁。
洛秉天看得莫名其妙,喝道:“你这是要干嘛?你要去哪?”
卫渊看了他一眼,道:“你连法相都不是,和你打胜之不武。”
洛秉天暴怒,咆哮道:“你们松开我,我今天非劈死这家伙不可!”
卫渊淡道:“真不怕死的话,就去多杀几个异族,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随后卫渊策马向界域奔去。他一走,一直静立不动的千余骑士也随之而去。
他们站着时候还没什么,这一走却是人人都是气象万千,无数气势汇于一处,化为腾腾杀气,如浪如涛,随卫渊滚滚而去。观其军气,千余骑士丝毫不弱于一万北境铁骑。
少年也有几百死伤,撤退时带走了同伴的尸体。卫渊把战场留给了对手,让他们得以收捡同僚尸体。
于是万余骑兵下马,开始一一收捡同僚的尸体。
尸体堆中,一名骑兵呻吟着,从昏迷中醒来。两名搜索的骑兵立刻奔过来将他抬起,准备送往后方救治。
当的一声,受伤骑兵身上掉下一个东西。救援的骑兵捡起一看,是一枚手掌大小的尖锥,鸡蛋粗细,上面除了血污还沾了不少内脏碎片。
捡起它的骑兵怔怔的看着,就是这个东西杀了这么多的同僚?它又是从哪掉出来?
哗啦一声,被抬着的骑兵甲胄里流出大股鲜血和许多内脏碎片,他眼中迅速失去了神彩。抬着他的两个骑兵大惊,赶紧检查,这才发现他腹侧有个碗口般的大洞,直通身体另一侧,只是没有在另一面破甲。
一日后。
西晋王都,政事堂。
十余位重臣跪伏在地,齐声道:“恭迎圣王!”
“都起来吧。”晋王随意道了一声,就径自步进政事堂,在上位坐定。
重臣们起身,在左右站定。一名内监捧着托盘,放在晋王面前。托盘中央,是一枚鸡蛋粗细的圆锥。
晋王伸手拿起尖锥,在眼前看了一会,道:“就是这么一个东西,杀了孤一万铁骑?”
晋王身材高大,相貌如同刚到中年,略有一些阴柔俊美,声音也柔和且有磁性。但谁都知道,他越是说话如女子,就越是盛怒。
兵部尚书道:“此物虽然新奇,颇为凌厉,但非是败因。实际上岳晋山是败在实力不足。青冥有秘术,可瞬间提升士卒实力。交战之时,对方三万士卒人人都有锻骨大成的实力。以三万锻骨大成对上一万铸体大成,本就应该取胜。”
“秘术?有点意思。可有限制?”
兵部尚书道:“这个,臣知之甚少。只知此术不能出界域,其它暂时不知。”
晋王微微点头,道:“不能出界域,那也很厉害了。能否为孤所用?”
工部尚书上前一步,道:“此秘术若是与青冥仙石有关,那启出仙石后秘术多半会消失。”
当的一声,晋王将尖锥扔回托盘,道:“若是没了这秘术,青冥也就如同鸡肋。孤缺那几块零散界石?”
站在堂外的一名颇显年轻的官员上前一步,道:“收得卫渊,就形同收得此秘术。此术守成有余,侵掠不足,置于极西之地正好拱卫国门。臣请圣王重拾祖制,封卫渊为郡守。”
此官姓王名卫,任御史大夫,赐参知政事,可站在堂下,遇事发言。
晋王沉吟不语,似有些意动。
政堂上站于末尾的一位将军沉声道:“此事万万不可!”
晋王眉梢一动,道:“为何不可?”
这将军姓吕名中直,为九门提督兼统领禁军,按辈份算是晋王侄子,也是政事堂惟一的真正武将。其余兵事则由右相和兵部负责。
吕中直道:“太初宫北方山门不断扩张,已经将我大晋北上之路挡了一半。青冥又处极西之地,若是许了百年郡守,岂不是又将西疆让给了太初宫?到时我大晋开疆拓土,难道还要看太初宫脸色?”
晋王脸色阴沉了些,微微点头,道:“也罢,此事以后再议。”
晋王起身离开政事堂,路过兵部尚书时把那个圆锥塞到了尚书手里,说:“你手下那么多饱学知兵之人,那么多工匠,每年要花掉孤几千万两仙银,怎么就造不出这么一个小东西?”
兵部尚书汗流浃背,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老臣无能!”
晋王哼了一声,出了政事堂。
晋王宫,春华殿。
此时春末夏初,天气正好。殿中装束随间的元妃斜靠在榻上,手里揉搓着一只雪白的猫。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手和猫哪个更白。
襄侯王乾坐在殿中,说:“上午大王去了政事堂,本来有意赐卫渊为郡守,可是后来被九门提督吕中直阻拦了。这吕中直不是你的人吗,要不要暗示他一下?”
元妃有些懒懒的道:“吕中直是我的人,也是阉党的人,但他主要还是大王的人。”
王乾恍然:“原来如此!这既然是大王的意思,恐怕要多些波折了。不过岳晋山这一仗败得如此之惨,真是谁都想不到。以后谁再想动青冥,恐怕就要三思了。只是恐怕太子那边还是不肯罢休。”
“才杀了一万,还不够让一些人死心。要换了是我,就把那三万骑全都屠了!别说一个郡了,到时整个宁西府都得是我的。小渊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你以后有机会要好好教教他。”
嗷的一声,那猫吃了痛,从元妃手里挣扎出来,落地逃走。
“大王否了这事,我们现在怎么办?”
元妃冷笑,道:“现在不给,以后也得给。我已经安排好了,再过段时日,大王就算再不想封也得封,而那时,一个郡守可是真心不够了。”
王乾赞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元妃叹了口气,道:“什么都得我们姐妹想办法,还要你这舅舅何用?”
王乾一点也不着恼,微笑道:“有你这么个算无遗策的外甥女,我这当舅舅的最需要做的就是不要自做主张,自以为聪明。你说什么我照办就是了。”
元妃哼了一声,道:“真拿你没办法!妹妹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见了五六位世家公子,不过都没有能看入眼的。反正时间还早,我想着让她多看看,多挑挑。不过王都世家已经轰动了,所有青年才俊都是跃跃欲试,八王子、九王子也都有想法。毕竟纯一和你有八分相似。”
元妃坐直了些,抽出一张玉纸,递给了王乾,说:“这上面都是近期比较出色的年轻人,我圈了几个名字,可以让她多见见。”
王乾接过玉纸,扫了一眼就收入怀中,笑道:“纯一心气很高,一般的可看不上。对了,她一直嚷嚷着要去次青冥,再见一见卫渊,说那才是真有本事的。”
元妃哼了一声,伸手一招,躲在阴影中的白猫一声哀嚎,自行飞入魔爪。
元妃摸着白猫,动作轻柔,那猫却开始瑟瑟发抖。
“小孩子容易想些有的没的,你这当舅舅的就该多管教才是。”
王乾笑容有些僵硬,声音发干,道:“那是,那是,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