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夫子听闻有狂儒写下一首反诗,不由面色深沉,匆匆赶到距离稷下学宫不远的一座客栈大院。
如果这事情,只是洛邑城内寻常的诸子修士所为,当然不用稷下学宫的祭酒大人荀夫子过问。
自有洛邑府衙衙役,或者是帝门不良帅,派人去调查和缉拿。
可是,今日稷下学宫大考,这反诗出自一位前来稷下学宫报考的儒门考生身上。
牵扯到稷下学宫,那就麻烦了。
此刻,
那名狂儒曾经住宿的客栈内,内外聚集了众多围观的诸子修士人群。
“太宰大人!”
荀夫子见此刻在场的,除了太宰墨伯夷,调查此重案的帝门不良帅孟胜外,还有闻讯而来的大稷仙朝太子姬诞,太史令辛甲等人。
众大人分别就座。
“荀夫子来了!孟大人,开始说吧!”
太宰墨伯夷朝荀夫子一拱手,面沉如水,命调查此案的不良帅孟胜,开始讲述整个事件的调查报告。
谋反历朝历来是重案,况且还发生在稷下考生身上。自李元昊反贼之后,大稷朝廷和稷下学宫对这种事情已经变得非常敏感。
“诸位大人!
此贼名黄朝。
乃是儒门二境九品修士,他早在数月前便抵达来到洛邑,准备此番应考。
此贼到了洛邑,到处结交诸子,切磋论道。
但见洛邑的众多年轻儒门修士们,没一个能及他,平日便颇为猖狂。
今日开考,黄朝在客栈院中见菊花未开,一时起了狂悖之心,得意忘形,
当着客栈数位诸子修士的面,写下这首《题菊花》的反诗,‘他朝我若为青帝’!
但是,此贼很快反应过来,以青帝自居,十分不妥!
这事情藏不住,他害怕被检举揭发,便仓皇逃离此地。
客栈的诸子怕被牵连,也纷纷离去。
至于这首反诗丢弃在篓中,反而无人理会。
不过,过了两个时辰,还是有一位诸子修士偷偷向不良帅府检举了此事邀功。为避免此人遭到报复,下官就不说是谁检举的了!”
不良帅孟胜拱手,向在座诸位大人,禀明案情详细。
帝门不良帅,归大稷帝室直管的侦缉机构。
大稷仙朝,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俗称为‘不良人'。
不良人,原本属于墨门浪荡儿。
墨门,乃是诸子众门中最大的诸子,尤其是以平民为主。
其核心主力,以墨门机关士、墨门游侠儿、墨门刺客、墨门浪荡儿,这四大支脉。
大稷民间的市井平民子弟,最为崇拜墨门游侠儿。
但是他们出身寒微,读不起高等私塾,只是买来一些墨门典籍自修,可又没学到墨门游侠儿非凡的本事。
这群墨门平民子弟极为庞大而松散,人数远超过墨门游侠儿,统称“墨门浪荡儿”。
这群墨门浪荡儿,身无财货,没有一份稳定的活和薪水俸禄,却偏偏好在街头仗义,经常打架斗殴,拉帮结派。
因为伤了人、惹了祸,成了府衙的“恶迹者”,被缉拿,人数实在不可胜数。
大稷仙朝官府管束不了,后来便干脆征用其中一部分墨门浪荡儿,为【帝门不良人】,用低微的俸禄养了起来。
派他们去缉拿其它案犯,轻犯送府衙,重犯送大理寺。
帝门不良人的俸禄虽低微,好歹有了一个官身和一份稳定的薪水,也成了墨门浪荡儿的出路。
大稷仙朝又聘请墨门游侠儿,充当帝门不良帅,加以将校职衔,统率这群帝门不良人。
“逆贼!
逆贼!
这是从心里反贼,才能得意忘形,出此狂悖反诗!”
太子姬诞气的猛的一拍案几,气炸了。
他这次来稷下学宫,本想涨涨声望,招揽日后可用之才。可人才还没招揽到几个,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气。
现在,更是冒出一个反贼。
这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专门打他这大稷仙朝太子的脸面。
“不良帅何在!?”
太子姬诞怒道。
“臣在!”
不良帅孟胜拱手道。
“此贼天生反骨,一旦被他侥幸成为野生帝门子,日后成为大稷仙朝的反贼叛王,燃起硝烟,祸害万里!
你速速派人缉拿归案,严加拷打,查明是否有同党!”
“殿下!
微臣已经派出大群手下缉拿。
只是,此事至少过了两个时辰.此贼如此机警,疾速飞行的话,恐怕已经逃出虎牢关了!”
不良帅孟胜脸色犹豫,说道。
一旦出了虎牢关关隘,远离大稷仙朝控制的王畿之地。
北上是朝歌牧野一带,和北蛮国战乱频繁。
往东是郑、宋、陈、蔡、曹等一群中等诸侯国。
往东北,是魏、韩、赵、齐燕等大诸侯国,往南是楚、吴、越,等大诸侯国。
随意找一处地方,皆可隐匿藏身。
诸侯国们又皆不服管束,并不配合。
他也鞭长莫及!
“若是被这反贼给逃了,无异于纵虎归山!
幸好,他无意间暴露出反叛之意!
若是潜伏于稷下学宫,学的一身本事和高境界,犹如那反贼李元昊,恐怕日后的危害更大!”
太子姬诞来回踱步,满腔怒气无法宣泄。
这黄朝贼子逃走已经有两个时辰了,东出虎牢关之后,又不知其逃逸的方向!
实在难以追缉归案!
但是,他一定要想法子出这口恶气。
“荀圣、太宰,此反贼可载大稷史书?”
太子姬诞问道。
“可!”
荀夫子点头。
此人仅是儒门考生,并未考入稷下学宫,他根本没必要去出言保此人。
“可!”
太宰墨伯夷也点头。
此贼的反意如此浓烈,日后祸害恐怕堪比西贼李元昊,足以载入大稷史册。
“太史令,记下此反贼,令天下诸侯缉拿!”
太子姬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他要杀鸡儆猴,看看谁敢反!
“是!”
太史令辛甲点头,
既然荀圣无意见,太宰墨伯夷也赞同,太子下令,无人反对,此反诗案可入大稷史册。
辛甲斟酌了一下,拿出春秋笔,在一块《稷史*竹简记事》记载,
{大稷八千年!
春,惊蛰!
狂儒黄朝赴洛邑大考,撰反诗《题菊花》,野心暴露,仓皇逃出洛邑!
太子令天下诸侯,缉拿反贼黄朝!}”
这座客栈的周围,聚集了众多的稷下学宫的诸子修士,在此围观热闹。
“区区狂儒,这家伙也配以青帝自举!”
“若是帝门子,写下此诗,那我要夸他志气高远,必有一番大作为!可区区儒子,为人臣子,也敢如此狂妄!.呸,老子日后见了他,定要教训一番!”
“听说此贼颇为厉害,洛邑同龄的儒生修士考生中,少有他的对手!此诗,反骨的十分厉害,日后定成大患!”
“咻!”
一道黄光剑芒,在洛邑大平原的天空疾飞。
北面是洛河和黄河。
河水汹涌滔天,河中藏有河兽,天空万丈风刀如利刃。不在安全的渡口,又没有大船、飞舟,是万万不敢渡河。
东有虎牢关关隘天堑,犹如利剑拔地而起。
此地有兵门圣人和大稷驻军,借助犹如猛虎出山的山峰地利,布下大阵剑气,隔绝天地,守卫着大稷仙朝的东大门。
在虎牢关隘,稍加停滞。
然后持通关碟文,通过虎牢关,继续飞向东南方向。
直到离开虎牢关四五百里,
飞剑这才终于缓了下来,露出一名相貌俊眺的儒生。
正是黄朝。
黄朝御剑飞行,回头看不到高耸的虎牢关关隘,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在数月前从家乡赶到洛邑,和洛邑儒生切磋,无有胜他之人,一时令他心骄。
前十几日灵雨复苏,分明在贺他高中大考!
今日应考,他心中豪气万千,定要拿下儒门魁首,见客栈满园菊花凋谢,不由写下《题菊花》一首。
起初还被客栈旁人赞不绝口,此诗气魄雄浑。
可是,忽然有人低语,“以青帝自比,恐犯大稷帝室忌讳!”
黄朝顿时大惊,暗道一声糟糕。
若遇新朝初建,开明帝君,或许会笑着斥骂几句,便不予追究。
可是,大稷仙朝如今什么情况?
风雨飘渺!
人心动荡不安。
大稷仙帝和太子对民间流言早就恐惧,唯恐有人造反。
黄朝心虚,知道此诗传扬出去,定会有人向大稷朝廷检举。
大稷朝廷定然不会轻饶他。
便果断放弃稷下学宫的大考,逃离客栈,急急出了洛邑城,不敢停歇。
一路御剑狂飞,东出虎牢关。
黄朝乃儒生,有行文在手,仙朝通缉令又没传到虎牢关,自然是一路通畅无阻。
此刻,黄朝看向虎牢关外无边无际的天地,一时茫然焦虑。
他的前程算是完了!
白白丢了一个稷下学宫的儒门大考头名的头衔!
诸侯们听闻此事,恐怕也没人能容他!
他这一句“他朝我若为青帝”,哪个诸侯王听了,不会反感?
“难道,我要学李元昊,投奔蛮国?”
黄朝神情低落,
转眼,他面露狰狞,“呸,他妈李元昊算什么东西,给老子捧臭脚都不配!
一个给蛮王舔脚的贱东西,他这辈子充其量这就是个尚书令,也配跟老子比!
我看来真是急糊涂了!”
“不能急!
仔细盘算,
现在可不是大稷开朝初年,未来八千年也出不了头。
大稷仙朝本就气数将尽,恐不足百年之命!百年之内,天下定然大乱,群雄纷起!
老子先蛰伏几十年,找一个僻静之地修为精进,笼络一批人手!”
只等天下一乱,老子自己称王,聚众割地!
黄朝啊黄朝!
我即是皇,自立新朝!
我这名,此乃天意!
哪里需要你大稷来封?”
黄朝一念及此,心中大定,哈哈狂笑,反而不焦虑了。
大稷仙朝一乱,
他也不需要伺候什么诸侯主公。
自己当王,给手下弟兄封王,何等痛快!
反王!
那也是王!
他和西夏反贼李元昊之间,高下立判。
虎牢关外。
黄朝正畅快的御剑疾飞,突然感觉自己头颅似乎被重击,闷哼一声,“哇~”的吐出一口黝黑的淤血来!
他震惊的发现,自己的额头,隐隐出现“反贼”二字!
反贼二字上一缕黑气萦绕,似乎他身上的大稷儒生气运,尽数被剥离开来。
而他儒门二境九品修为,也顷刻间暴跌,一品,二品,三品.跌至二境六品,方才止住。
在他所修炼的儒门修为之中,因为大稷仙朝气运而增加三品修为,尽数被剥夺。
“这这是史门罪笔!”
黄朝心头震惊。
这是大稷仙朝太史令,才有的惩罚手段,史门春秋之笔定罪,剥夺气运!
他所至之处,人人见他额头反字,便知是反贼。
除非,他日后有机会成为一代新朝仙帝,命太史令重新修撰史书,才可能摆脱前朝《大稷史书》,刻在他额头的“反贼”字。
“好!
好~!
法门之笔,罪我躯壳!
史门之笔,罪我春秋!
出手好狠,把我钉在《大稷史书》的反贼耻辱上,剥夺我身上的大稷仙朝气运!
我不反你大稷,誓不为人!
我黄朝若得寸进,定要夺取这大稷天下!”
黄朝震怒,对天起誓。
就算被剥夺了气运加持的三品修为,他依然有凭借自身修炼的儒门二境六品修为,再次崛起的机会。
他以飞剑割下衣袍一条布带,绑在额头挡住“反贼”二字,继续往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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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