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没什么概念,我直接拉你进来。”王也脚踏奇门局,拨动四盘,使三奇六仪,八门九星八神落于原本的方位。
颜欢身怀五行,祭品方的站位无比自由,只需一人便可以满足全部方位的需求,轻而易举就被拉入了内景之中。
四周变得空灵起来,失去了上下之分,左右之别。
一团明亮无比的巨大火球悬浮于两人面前,辉光耀眼,灼痛双目。
“这个问题是,火德宗‘圣火’对宗门的意义···明明是个看上去和甲申之乱与八奇技无关的问题,可难缠程度居然这么大。”
“这之后我又问过东南亚的邪教,加之日本的火之迦具土,是否知晓‘圣火’的含义,得到的是···”
王也手掌伸出,另一团火球呼啸而出,其体积之庞大,比之先前的一个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问题表面没有答案,可一味猛冲猛打并不符合术士的作风,换个角度一想,答案其实早就明朗了。
就是因为火毒教知道“圣火”意味着什么,所以这个问题才得不到答案。
“这我就很纳闷了,明明是咱们国土上的宗门,所知却没有异邦人多,不合理,极其不合理。”
“而这种不合理的解释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宗门之主本来就知道,门上传承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听完王也的分析,颜欢若有所思点点头,伸手取过空中的火球。
那“答案”瞬间小得如同足球般大小,安安稳稳落于颜欢掌心。
“吔!?”
王也身躯骤然紧绷,向后缩了缩下巴。
术士内景中所求的“答案”,破解难度同人的欲求和影响力有关,越是有牵扯的两个事物,就越难破解“答案”搭建联系。
王也摆出一副死鱼眼,朝旁边的颜欢瞥了过去:“老颜呐,说实话,你说对八奇技和甲申之乱不感兴趣,我心中一直存疑。”
“原以为是装模作样,没想到老颜你玩真的啊!”
按照王也的推理,“八奇技”和古来超凡入圣者有关,背后牵扯的便是成仙之秘,这东西就像是古代的传国玉玺和兵符,没有权当是破铜烂铁,真要遇见了,谁不想捞个皇帝当一当。
颜欢双手一握,火球化作一晶莹剔透的圆润球体,坚硬厚实。
再用力,身为巫士的他就很难打开了。
“倒也不是。现在这种状态,更像是我知道了部分真实,将答案背后的牵扯变小了。”
“唔···”王也苦笑一声,“能否告知一二?”
“没见你这么执着过啊?”颜欢还以一笑。
王也一改吊儿郎当的作态,诚心说道:“我一介平庸之辈,对自己期望不高,稀里糊涂过完一生总不能合乎心意,要是可以,我也不想什么都不明不白啊。”
颜欢点头回道:“人大多都浑浑噩噩终其一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已经不错了。”
说完,他又瞄了一眼手中的球。
说道是成仙之秘,其实都是颜欢内心的猜测,即便触碰了一部分的真相,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便说了。
火德宗,传闻起于为后世称之为“火神之祖”的青阳子刘止唐,此人融道入儒,会通禅佛,以中庸之道折衷百家,以圣人之书权衡杂术,教书育人,有绝世孤本传于后世,可谓功绩加身。
而火德宗功法的核心理念,是重视阳气,强调扶阳,所以要养得体内一团炙热无比的阳火。
这对青阳子来讲,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颜欢又提起了火德宗的志心皈命符:“投符入火,便可修火遁之术,这种一夜之间转地千里的秘法,你觉得普通人体能够承担吗?”
王也思索片刻,惊诧道:“是因为入火后人体被影响了···火德宗的‘圣火’,是足以影响人的一个大气局!?”
颜欢不可否认地点头,他私以为,这些超凡入圣者在羽化飞升之后,并非全然消失,起码他们多多少少在悟道地留下了一处气局。
火德宗的“圣火”也好,秦岭的二十四节通天谷也罢,皆是如此。
这些传承秘地不排除在炮火践踏下被摧毁殆尽的可能,所以遗留下来的气局无比稀少。
颜欢又继续说道:“因为道无止境,所以悟道之地羽化飞升,并不相当于得道。在选择一种方式顿悟后,这些前辈会踏上新的道途,他们眼中的‘求道’,比我们所想要更高一个层次。”
“大概就是这境界完全不同的两个层次,将我们隔绝了起来,仙人见我,而我不可见仙。”
“或许你我头顶的上方,正有一位仙人,在朝选定的道路不断前行也说不定。”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想要求证,就需要去二十四节气谷走一趟了。
呼哧,呼哧!
颜欢掌中球体忽的魔焰滔天,剧烈翻滚起来。
“老王,看样子能说的就止步于此了,你要继续挖掘,得去秦岭。”
“行啦,谢过了。”王也笑道。
这时,颜欢扬起了头,眼中带有一丝精明的狡黠。
“不用客气,是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将我拉进来,我都忘了你们术士内景可以找寻‘答案’了。”
“哎?”
王也隐隐约约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所图者太大,内景承受不住,会把存在其中的人全部害死。
“老颜,三思慎行,别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啊!”
“我心里有数,你看我像是会乱来的人吗?”颜欢安抚了几句,心意一动。
余下的八诈神在哪里?
轰!
霎时间三轮烈日当空,照耀得整个内景空间都有点苍白刺眼,颜欢抬手遮住光亮,不断朝空中看去。
烈烈燃烧的火球之中,竟涌动着一片刺骨寒意,外层的火舌明亮耀眼,但球体的核心却冰寒彻骨,形成了极不协调的奇异景象。
颜欢正观察着,冰雹如利箭般从火球深处迸射而出,晶莹的冰粒在火光中闪烁出冷白光芒。
每一颗冰雹击出时,都在空中留下一道短暂寒彻的轨迹···
颜欢拉住王也,一跃向后跳开。
火球之内,狂风裹挟着片片雪花在内部肆意旋转,雪花晶莹剔透,被夹带着的火焰映成橙红与深蓝的色彩。
风声并不喧嚣,而是以一种低沉缓慢的旋律流转着,带着雪落的轻盈与风的冷冽。
“打碎这个东西就可以了吧?”颜欢问道。
“不用,还是那句话,硬来不符合术士的作风,这火中尽是冰、雹、霰之寒冷之物,在乾位,你该往西北方走。”
果然还是西北嘛···
“留在荒漠中的灵是八诈神啊。”颜欢躲过几道冰棱,既然答案已知,那火球也消停了下来,黯淡散去。
“第二个了!”颜欢心中默念问题,那余下的两颗火球忽然变得躁动无比,有些耀眼的光源融合在一起,彻底成了能吞噬一切的天体。
刺目的光芒直接逼入眼底,令视线都为之扭曲,内景世界的边缘已经崩裂出道道裂缝,热风扑面而来,灼得皮肤如被烈火炙烤般刺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两人仿佛感受到了鼻腔内弥漫着的焦灼气味,像是草木、沙石甚至灵魂被焚尽的味道,每一口吸入都让人胸膛发紧。
“老颜,这两个不对劲!先出去!”
不得已,王也立刻停止了施法,从内景中逃窜而出。
气喘吁吁的他双手撑在地上,汗珠子如雨般从额头滴落。
一阵青色灵光如雾般落下,缠绕于王也周身的疲惫感消失无存。
颜欢将青羽一收,不解道:“怎么这两只灵物,牵扯比各宗门传承的意义还难解?”
王也舒缓四肢,青光疗愈下,好像和陈金魁对战时的损耗都弥补了,现在状态十足。
“啊···两个火球合并,说明十有八九你找的两个东西在同一个地方。”
“而且你问的灵物,单独拎出来对世间发展的影响不大,可要是几位一体了···等一下,等一下!”
王也想起颜欢去武当山找大龟之灵的事情,神情骤然一变。
“你小子不会在凑八诈神吧?”
“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呼——
王也拍拍胸脯,长舒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颜欢饶有兴趣地看了对面一眼,“有什么说法吗?”
“你真的没在找八诈神?”王也将信将疑。
“身为巫士,对灵兽自然感兴趣,但很多存在都活在传说之中,谁又能判断这些传说的真假,莫非你所知就是亲眼见证过的吗?”颜欢反问道。
“言之有理。”
王也随后解释了起来,在术字一大门中,确实有不少人试图集齐八诈神,以此来完成一个复杂无比的奇门阵法。
相传八诈神归位,以符合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命理的八人为祭品,以五行流转、阴阳调和最为平衡之人为中宫,便可以发动,届时便有通天逆天之能。
“当然啦,现在这个阵法已经失传了,不过说起八诈神还是让我吃了一惊。”王也摊摊手,无奈说道。
“奇门六甲阵?”颜欢听了描述,感觉像是毕方说过的诸葛孔明摆出的两个大阵之一。
“还说你不知道!”王也并起双指点了过来,“你连阵名都摸准了!”
颜欢从树旁枯藤取下一杯花茶,给有些激动的王也递了过去。
“你不是说失传了嘛,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我丝毫不怀疑老颜你的机遇,但听我一句劝,千万别试!”王也右手伸出,一缠绕幽蓝字符,不断流转的图录浮现了出来。
风后图。
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风后图中不仅记载了奇门法术和阵法运行之理,也有诸多世人不知的秘辛。
“奇门六甲阵,作为八方位的祭品会回归正常,可中宫所在之人将灰飞烟灭。老颜,你好奇也好,真心没有此意也罢,算我求你了,真有那一天,千万别试!”
“我知道。”颜欢应道。
阵成身死,也要逆天而为,估计成阵者心中都有不小的执念吧。
执念?
收集精灵和百鬼算一个,有,但是不算深重,要以命相抵去换收集图录的齐全,这种不公平的傻事,他才不会做。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王也喝了几口花茶,再次忧心忡忡的扫视四周。
当务之急,还是从这个地方出去。
“绕山兜兜转转了数十遍,我也没摸索到下山的路啊···”
“不必惊慌,这里自成气局,只是对人的影响方式不同。”颜欢并不在意,或许王也误入此处,也是有一份机缘在身。
至于黏在身后的陈金魁,那就不好说了。
两人不去找下山的路,反倒朝山顶走去,等到了顶峰,天地间豁然开朗,脚下山峦如波浪般起伏绵延,连绵不绝地向远方铺展开去。
晨雾未散,薄薄一层笼罩在山谷之间,若隐若现。
颜欢俯瞰而下,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尽收眼底,视野开阔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那种高度与辽阔的感觉令人心胸豁然开朗,仿佛自己的存在也变得轻盈,与这广袤天地融为一体。
“啊——”王也伸个懒腰,舒舒服服打个哈欠,要不是陈金魁一直在身后纠缠不断,他还挺喜欢这里。
不得不说,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怎么样啊老颜,能出去吗?”
颜欢抬头望去,天空一碧如洗,几朵白云悠然飘过。
“这才将人拉进来,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纠结外出之法,不如想办法识破此气局,万一另有所悟呢?”
王也随地而坐,双臂撑在身后,也朝晴朗天际望去。
“老颜,你真的比我武当山上的诸多前辈,还像求道之人。”
“不过是些因缘际会罢了。”颜欢淡淡回了一句,双腿盘坐,运起了那一部无名丹法。
入定深矣,杂念摒除,心境虚静纯一。
颜欢恍不知入梦而去,只觉得心思出现前所未有的平静,此时风声渐息,流云已停,山涧流水轻灵,回荡不绝。
再后来,便是无天无地,无人无己。
等颜欢心神回归,天边云雾缓缓垂落,有一人穿越雾气,踏云而至,虽是一介布衣,但有返璞归真的出尘之形,高深莫测,神仙气概。
既是睡梦丹法,那此时当然身在梦中,或许以这样的方式,人才可以同“仙人”交流。
颜欢对来人拱手道:“晚辈颜欢,见过南华真人。”
那寻常百姓打扮的来人挥手拂去了周围的雾气,轻笑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就闯进我的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