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旭开了免提，摘下老花镜，不断揉捏眼角。
八奇技是公司至今从没遇到过的问题，放眼整个异人内部，都没有相似的问题出现，根本没有可以参考的经验之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八奇技”对圈内稳定的影响，越发凸显。
碧游村是一，术字门的陈金魁是二，加之曜星社的覆灭，公司也开始往“八奇技”的方向上考虑。
公司从来都是将“消灭”当做手段，做出这个决定，实在是其他手法都失效后的无奈之举。
想要彻底吃透“八奇技”，公司要付出的努力超出想象，尤其是无法保证对传人的控制，毕竟这几个术法实在太邪门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已经在争取各个传人的支持了。”
“当然是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将抵触和可能遇到的风险把控在最低限度内。”
颜欢坐回石桌，目视山中一片秀丽景色。
“公司所选的路，不好走啊。”
暂且不论甲申之乱中活下来的老辈，单是一个吕家和风家，就足够赵方旭焦头烂额。
吕家的“双全手”还未露出水面，可公司已经有所怀疑，要刨除掉作为传承技艺的“明魂术”，就是动了整个吕家村的利益，届时不知道疯狗吕慈会做出什么事来。
“疯狗”一般的性子，一旦发起疯来、就谁都拦不住……
天下集团市值三千亿，要让身为董事长的风正豪放弃从爷爷处得来的“拘灵遣将”，恐怕也绝非易事。
风正豪习惯以普通人自居，或许明面儿上不会和公司叫板，可要真正揣摩透他的心思，少不了费一番功夫。
颜欢倒不认为这两家势力会和公司真正打起来，但到了那时候，赵方旭肯定还是要找到一种折中的方案。
“唉——”赵方旭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意见？”
颜欢坐在石凳子上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择人而传呗。”
赵方旭立即回道：“这样子做漏洞太大了！比如有人威逼利诱、软硬皆施，那几个小家伙如何扛得住，这世界上多的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如果我在赵总的位置上，我估计不会解决术法，更多的会解决‘人’这一根本。八奇技祸乱人心，若是人心稳固，又岂能被动分毫。”
“嗯···”赵方旭手指叩打桌面，沉默了许久。
“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小欢你保留了某种异样的天真和烂漫。”
颜欢笑了笑：“所以说咱们位置不同，思考的角度也就大有差异，我只是觉得‘消灭’有点可惜。”
“还能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吗？”赵方旭问道。
“或许有。”在不确定的事情上，颜欢不敢打包票。
“嗯···那我们再研究一下。”
赵方旭挂断了电话。
颜欢眺望远处云海，驱使几束藤蔓挂起了化形门的礼物，踏上了下山小径。
接触久了，颜欢越发可以感受赵方旭“临退休干部”的心态，公司所谓的维稳，大多建立在表象。
对几股势力的平衡制约，恰恰是承认了圈内矛盾的存在，不将这僵直的局面彻底打碎，根本难以实现圈内的稳定。
“本来王家‘改朝换代’是大好机遇，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八奇技上？”
这圈内的老人，到底对甲申之乱有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
魔都郊外，某处废弃的商业建筑遗址，地下车库内。
曲彤坐在遮住钢材的篷布上，手中翻动着一系列的纸质资料。
迫于二壮那不知名的手段，整个曜星社残党的交流全都落在了线下。
“社长，这就是他近些年来全部的活动轨迹了！”一戴着墨镜的光头恭恭敬敬说道。
哗啦啦！
曲彤将资料翻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时托腮思考。
“中间缺失的部分，完全查不到他做了什么吗？”
光头应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即便是十岁之前的事情，都是从东北一带的地方机构问来的，当时他是出了名的问题儿童。”
呼哧！
一缕阴风撞飞了破旧的窗，猛地钻了进来。
老猴子周圣踏步而出，没好气冷哼一声。
“纳森岛的事情，有没有安排人过去？我们的赌约还在，赶紧带回十七。”
曲彤将资料一收，装进旁边的档案袋，起身从钢材堆跳下。
“已经差人过去了。之前的事情，还没谢过前辈。”
若没有周圣从中搬运，曜星社的伤亡估计要比现在惨重。
“周圣前辈，能否请你制住一个人，条件由你开。”
老猴子沉默凝视了曲彤好一会儿，干老嘴唇一碰。
“谁？”
“颜欢。”
“制不住。”
“和这一位配合，绝对可以，说起来这位同前辈也是故交···不，该说是兄弟。”曲彤那纤细如青葱的手指朝天指去。
灰尘遍布的车库吊顶凝聚了一团阴云，目视过去，那丝丝雾气又不似凡间之物。
“三哥。”一双眼睛在雾气中睁开了，炯炯有神，神采奕奕。
“你是！？”周圣一愣，卷作阴风飞上空中，可下一秒，满是斑驳痕迹的屋顶变得空荡荡一片，再无半点黑烟。
“小谷，这么多年，你小子跑哪里躲着去了？”
周圣出声问道，空旷的地下车库只传来阵阵回响。
什么东西都不见了。
曲彤向前一步，抬头望去：“周圣前辈不用疑惑，谷前辈依旧注视着我们，只不过观测的角度和水平不同，我们无法看见他罢了。”
哼！
“你居然能说动他···”大猴子一脸不悦，阴沉着脸朝空中看去。
曲彤道：“几位前辈都有志于解决甲申之乱的余波，可大多为势所困，有心无力，既然晚辈有知晓全部真相的可能，自然也有处理好一切的余力。”
她拍拍资料袋，继续对空中说道：
“谷前辈都知晓了，颜欢出入长白山的那一年便是一个节点，所有的异常都是那一年之后发生的。”
“嗯？”周圣双眼一眯，手指合并作剑，抵在了曲彤咽喉，“你想让小谷干什么？”
曲彤丝毫不惧，任由剑刃划破肌肤，鲜红血珠一滴滴滚落。
“我之前就说了，我们可以平和的对待每一个人，但前提条件是，他不能挡了我们的路。”
碧游村被端，马仙洪被掳，牵扯出了曜星社一系列的事变，曲彤甚至将公司高层中的暗线都洗掉了记忆，这才安然脱身。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颜欢无误。
尤其是圈里最近的消息，王家生变，小门派归心，八奇技传人被收归一处，让曲彤越发难以对颜欢坐视不管。
“这个人会成为我们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所以我要毁了他过去的全部根基。”
噗嗤！
寒锋剑刃瞬间刺穿了曲彤咽喉，鲜血四溅，染红了周圣的指尖。
“你找死我不管，不要拉上小谷！”
说罢，周圣抬头望去，“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存在状态，识趣的话抓紧给我下来，跟三哥我离开此处！”
曲彤揉捏伤口，粉红炁团将破损处包裹了，血淋淋的伤痕眨眼痊愈。
“向来高傲的周圣前辈也这么胆小怕事了，您是信不过舍弟的天资，还是信不过‘大罗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