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兵佯攻右屯城到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风平浪静,军营又重新回归了安详。
修墙的修墙、劳作的劳作,也有好些营兵从城内呼啸而出,一头扎进了茫茫黄沙中。
顾思年冒着风险从黑市搞到了一批草药,用来给兄弟们治伤,白岩那边也分了一点。
也正是靠着这批药,几十号受伤的兄弟才活了下来,其他一些临县的民夫就没这么好运了,本来只是个刀伤,拖到后面直接变成了残废~
就在第五天的下午,顾思年被叫到了张澜面前。
“城墙修得怎么样了?”
张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顾思年立马答道: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请大人放心,一定不会耽误事。”
“那就好,现在还有另一件事。”
张澜随意的说道:
“你也知道,前几天燕军攻城,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将军派出了一些兵马前出右屯城驻守几个烽燧,以为示警之用。
眼下驻守的士卒已经到位了,但他们随身携带的粮食不多。
本头接到命令,咱们要往堡子沟烽燧送十车军粮,我思来想去,手底下也就你脑子最灵光,做事最活泛。
这件差事,就交给你了。”
顾思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许多,眉宇间有一丝阴霾闪过。
“怎么?”
张澜微笑道:“有困难?不想接这个差事?”
“大人说笑了。”
顾思年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
“大人之命,安敢不从?”
“好!”
张澜笑道:
“那就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多说一句,这可是将军交代的差事,办不好,要掉脑袋的~”
“属下领命!”
看着大步离开军帐的背影,张澜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一抹阴狠:
“小子,我看你死不死!”
……
“什么,去堡子沟烽燧送粮?”
回到自己地盘的顾思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几个兄弟,随即就引起一片不忿。
曾凌川率先叫了起来:
“堡子沟烽燧到这里可有六十里,我们靠两条腿要走一天一夜。
现在燕兵神出鬼没,来去如风,路上我们一定会遇到燕兵游骑!就咱兄弟这些破烂兵器,连甲胄都没有,路上碰到燕军一定是个死!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让咱们兄弟去送死?”
烽燧,就类似于烽火台一样的存在,一般布置在外围,用来给大军示警。在边关这种地方,烽燧算是很常见的边军据点。
“故意的?”
秦熙嘟囔道:
“没道理啊,我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害死我们?难不成偷粮食的事被他发现了?”
“还真说不准。”
顾思年阴沉着脸道: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今天张澜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针对我们。
去堡子沟烽燧送粮乃是要紧事,怎么着也该派营兵出马,现在这差事却落在了咱们头上,诡异的很。”
送粮的风险有多大顾思年很清楚,所以当时听到的时候他脸色才黑了下来。但很快他就明白,这是张澜故意要整他们。
曾凌川反反复复的琢磨了好几次才不确定的说道:
“难不成是我们在黑市上的买卖露出了破绽?被发现了?”
“很有可能,那么多粮食出手,保不齐会引人注意。”
顾思年甩了甩头道: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眼下要担心的是送粮一事怎么办。”
“大哥,你不会真要去送粮吧?”
曾凌川愕然道:“张澜摆明了就是要害咱们,何必钻这个圈套。”
“不送怎么办?”
顾思年反问道:
“违抗军令是个死,去送粮还有一线生机!
再说了,几十里的路,只要咱们小心点,未必就会撞见燕兵。”
众人面面相觑,张澜这条计策是真毒啊,让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万一呢?”秦熙开口道:“万一真遇到燕兵,我们怎么办?”
顾思年陷入了沉思,这位大哥又开始琢磨什么鬼主意了~
众人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就像是只有顾思年一个人长了脑子。
“这样。”
顾思年突然抬头,吩咐道:
“这次去送粮,曾大哥、武大哥跟我去就行,你们两选二十号兄弟一起,记住,要腿脚灵活的体力好的。
其他人留在城内,防止张澜这王八蛋使什么阴招。”
“二十人?太少了吧?”
曾凌川疑惑道:
“随便撞见一队燕军游骑咱们都打不过,自保能力都没有啊。”
“没事,咱们的目的是送粮,人多了没用,目标反而太大。”
顾思年又看向秦熙道:
“秦大哥去帮我搞两支响箭来,就是之前王自桐用的那种!”
“好!”
……
“嘎吱嘎吱~”
日暮黄昏,城门口多了十辆粮车,满载粮食。
以曾凌川、武翔为首的二十号汉子已经收拾立整、随时可以出发。二十号汉子谈不上身体壮硕,但腿脚都利索的很。
车驾上还搭着一些木盾、朴刀,这是他们仅有的武器。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紧张,前些日子燕军的攻城已经让他们见识了战场的可怕,这时候再出城,与自投罗网何异?
“兄弟们,任务想必都清楚了,但你们不要怕!”
站在人前的顾思年朗声喝道:
“我向你们保证,就算遇到燕军,我也能一个不少的把你们带回来!
我再重复一遍,咱们夜行晓宿,半天绝不冒头!休息的时候绝不可以生火!
明白了吗!”
“明白!”
“出发!”
十辆平板车一溜烟的驶出了城门,顾思年的运粮队终于出发了。他没有按照张澜的意思一大早就走,而是等到了晚上,夜色会成为粮车的最好掩护。
殊不知,在粮车出发的时候,张澜那肥胖的身躯也出现在了城头上,目送车队远去。
站在一旁的亲信不屑的撇了撇嘴道:
“明知城外有燕军,还只带这么点人,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管他呢,巴不得他死!”
张澜狞笑道:
“敢得罪老子,这就是下场!”
……
一天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运粮队在紧张的气氛中走完了大半的路程。
“嘎吱嘎吱~”
他们夜里赶路,白天在隐蔽处休息,坚持不露头,而此刻,又是一个黄昏来临,休息了一天的众人再度启程。
顾思年神情凝重的看向众人道:
“咱们离右屯城越远,就越危险,所以接下来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好!”
“我们走!”
再度启程的众人变得小心翼翼,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没走出几里地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传进了顾思年的耳中。
“哒哒~”
“哒哒哒~”
“燕兵!”
顾思年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大喝道:
“快,原地防御!”
几十号汉子手忙脚乱的把粮车摆在外围排成一圈,大家背靠背的缩在里面,人手一面木盾、一把朴刀。
这也是出发前约定好的,撞见燕兵就这么守,一定不能乱。
“喔喔~”
“呦呵喔喔!”
果然,十几名燕骑快马而来,绕着顾思年他们的周围游弋,脸上满是狞笑。
“一群蠢货,还想从咱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燕兵怪笑道:
“当老子们的战马弯刀是摆设?
兄弟们,给我杀!”
“驾!”
“砰砰砰!”
这些燕兵也是聪明,他们先拉开距离,然后纵马前冲,来回突刺,硬生生的用马蹄撞开那些粮车,而不是一窝蜂的往上涌。
围成一圈的乡勇们惨无人色,燕兵的吼叫让他们瑟瑟发抖。
曾凌川焦急万分:
“年哥,怎么办!”
等用作掩护的粮车都被撞开,他们可就得直面骑军的冲击了,到时候必死无疑。
哪知顾思年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响箭狠狠一按,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划破夜色。
曾凌川一愣,冷不丁的放响箭干嘛?
下一刻,顾思年大呼小叫的吼了起来:
“兄弟们,再拖一会儿,援军马上就到!”
“待会儿这些燕军都得死!”
“再坚持一会!等宰了他们,功劳大家平分!”
一众乡勇们真的以为援兵马上就到了,绝望的目光中终于又透出了希望,一个挨一个握紧兵器,准备与燕军拼死一搏。
冲天而起的响箭把燕兵吓了一跳,随即他们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顾思年得怒吼声,气得破口大骂:
“妈的,中计了,这是诱饵!”
“兄弟们先撤!”
“扯呼!”
“撤!”
“哒哒哒~”
燕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眨眼就跑没影了,看得一行人目瞪口呆。
“呼~”
奋力嘶吼了好一会儿的顾思年长出了一口气,往地上一摊:
“妈的,总算是走了。”
别看这次两边没有真的交手,可生死真的就在一瞬间。
“年,年哥。”
曾凌川错愕道:“咱们真的有援兵吗?”
“援个屁!”
顾思年翻了个白眼:
“半个援兵也不会有!”
武翔目瞪口呆:
“那,那放响箭是干嘛的?”
“吓唬燕兵啊!”
顾思年得意的一挑眉头:
“你冷不丁的放个响箭,再招呼几声,燕兵会觉得咱们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大批援军。
他们不过十几骑罢了,被我们大队人马围住就是一个死,只能退去。
我们怕死,燕兵实际上也怕死。”
“原来如此~”
曾凌川长见识了:
“还是大哥脑子好使,一支响箭就吓退十几名燕骑,哈哈!”
“别高兴的太早。”
顾思年冷着脸看向漆黑的夜色道:
“燕兵只要不傻,早晚会反应过来的。
咱们得赶紧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