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斐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的身影，把人给留下来，可显然没有成功，这不过是一道遗留的幻境。

    不管洛斐如何努力，少年的手依旧穿过了那一道影子。

    没抓住。

    眼睁睁地看着海底龙宫被发现，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出去，步入狼窝。

    洛斐发出了哭喊。

    “不要……”

    少年崩溃。

    苏七伸手抱住了他，“洛斐，洛斐……”

    洛斐眼睛通红，他哭着看向了苏七，宛若无措的孩童紧紧地抓着苏七的手，“救救她好不好。”

    “救救她……”

    苏七眼睛也渐渐泛红，她抱住了少年。

    洛斐哭着看着离开的幻灵背影，他的记忆很少，都是幻灵兽给他的。

    只记得他的名字，叫斐斐。

    只记得有个声音，总是斐斐，斐斐的叫他。

    只记得他有个母亲，也有个父亲，可从出生以来，洛斐就没见过他们。

    但深海里的那一头大家伙告诉他，他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他要在这里等。

    等他们回来接他。

    他等了好多好多年，等到他把刚出生的粉色小兽起名培培，等到培培都已经长出了翅膀，等到深海里他栽的那片海草种子都已经成林，可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所以他从岛上跑了，出了落月森林的深处，在浮冰雨林打猎，蹲守。

    占林为王。

    他听人说，落月森林凡人是进不去的，如果他的父母也是凡人，是不是他们也会进不来，那是不是就会找不到自己。

    所以他出来了。

    他在靠外的海里，等着他们。

    可等了一年又一年，洛斐都快失望了，他觉得自己被遗弃了，他被不要了。

    见到苏七时，那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少女趴在玄冰毒藤的上方，跟着一根草碎碎念，他觉得奇怪，便跟着观察。

    后面发现，这个少女给玄冰毒藤喂了一些东西。

    他好奇之下，曾经去偷偷吃过，然后晕了一两天。

    还是培培把他拖走了，到海底龙宫，给他灌了一大堆水，才把毒给稀释了。

    他才知道，她喂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却是这个东西，让他梦见了他的父母。

    模糊的脸，但血溶于水的亲切，他是不会感觉错的。

    所以在少女每次去喂玄冰毒藤时，他都会偷偷去吃一点点，然后培培就会把他拖回海底，给他灌水。

    即便每次醒来都会伤心失落，可洛斐依旧乐此不疲。

    他实在太孤单了。

    即便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还是想要去靠近，像是毒药一般，会上瘾。

    可毒性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洛斐已经梦不到了，而培培也很生气，不想拖他了。

    所以洛斐已经不偷吃了，但他还是会看着少女，想要瞧着她要做什么。

    少女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他每一次都会远远望着，瞧着被喂养的玄冰毒藤，洛斐第一次对一根野草那么羡慕，为什么没有人来喂他。

    为什么没有人关心他。

    所以在少女把玄冰毒藤收走时，洛斐生起了一个念头，跟她走，不然以后就见不到她了。

    所以他第一次对人类发出攻击，使唤培培偷走了她到手的晶核，然后引她下手。

    她沉入水下的刹那，他也吓坏了。

    怕她真的死了。

    连忙把人拖上岸，可少女很狡猾，一下子就擒住了他，洛斐才反应过来她在装晕。

    可他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少女，他愿意把海底所有的宝贝都给她，只要她带自己走。

    他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他不想再一个人躲在深海了。

    洛斐哭得眼睛通红，伸出的手怎么都够不到幻灵，眼前的身影在他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那是他的母亲。”

    是他日思夜想的母亲。

    苏七抱着少年，自己已经快透不过气，可还是死死地拦住了洛斐。

    少女没发现，她自己也在哭。

    她只是怀抱着洛斐，反复告诉自己，“这是过去，是过去，不是现在……”

    苏七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洛斐。

    眼前的山洞在摇动，外间的攻击越来越强，那一声声嘲笑，清晰无比。

    还带着恶意。

    “幻灵大人，我们可是已经感觉到你的气息了，还有你的孩子……哦？已经生了是吗？真是恭喜啊，欢迎小公子，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

    幻灵踏出山洞，“蠢货一个。”

    即便没有看到女子的身影，可也能听到来自外间的疯狂战意，元素流动从龙宫四周拂过。

    幻灵在拼死抵抗。

    可一个刚刚生产之后的身体，又如何扛得住这众多高手的围攻。

    他们听到了外头的对话。

    “幻灵，你现在还有退路，投降，交出地宫，陛下必然会保你与万兽城无虞。”

    “哈哈哈，在你身上，能够看得见信任这个东西吗？一个靠出卖同伴，踩着一众天才尸骨的叛徒，你说的话，有一个字可信吗？”

    “南明，你最好藏好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叫那个人知道，是你击沉船只，使得他们一众在暴乱海域遇难，是你暗算了他们，使得周世宸他们丧身大海。”

    “你猜，她会不会不顾天道禁锢，从神域回来，取你性命！”

    那方似乎是被说的恼羞成怒了，攻击越发迅猛，大家都知道，幻灵快撑不住了。

    因为这一片幻境，快要消散了。

    这说明……

    主人的记忆只到这里。

    “周世宸……”

    烬天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头紧皱，带着困扰，这是当年第一届玄者大赛第二名，也是暴乱海域遇难者之一。

    可幻灵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么一个名字。

    “苏苏。”

    姜落言突然喊了一声苏七的名字。

    烬天闻声回头，这才发现苏七眼睛灼亮，像是有不敢相信，还有掩饰不住的愤怒。

    “周世宸。”

    这三个字掠过眼前，还带着一个穿着浅色，总喜欢提着酒壶在眼前晃的浪荡子。

    “小七七，我说你怎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又缺钱花了？呐，给你。”

    “不够钱，找周哥哥，哥哥养你。”

    “诶，卫成这个人办事就是不靠谱，说召集大家一起去神域闯荡，结果就找了这么一艘破船。”

    “小七七，哥哥可能陪不到你去神域了，你带着大家的份，一起去吧。”

    “所有人，把灵力给苏七！”

    “要活着啊。”

    那一声低喃，在疾风骤雨里，随着船只的解体，很快就被吹散了，可在往后的数百年里，却一直都回荡在她的梦境里。

    “一定要成为第一呀。”

    “苏七。”

    那是整条船上，三十人的寄望，三十张面庞，随着岁月的过去，已经渐渐模糊。

    可此时，这个名字像是打开了封印的匣子，叫苏七清楚地看到了他们。

    南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