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看着抵在门边的人,想起往日梦中的旖旎风光。
两人目光对视,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那些靡靡梦境。窈娘低头假意理了理垂在腰下的绦丝,她并不知道,这一刻她没有落荒而逃对沈谦来说是多大的鼓舞。
他修长的手指忽得将晃动的绦丝握住,却并未用力拉扯,而另一头是她的手,往回扯了扯又松开了力气。
沈谦看着自己的手指,眼下他只要轻轻的,丝毫不费力气的往自己怀中扯来,就能像在梦中那般,点燃这暗夜里的春色。
栀香愈发浓烈馥郁,似乎也在挑逗着他波动的心。他本该如青山一般寂静的人,如今在她面前瞬间就要山崩地裂。
“我先走了,你万事珍重。”沈谦手上一松,绦丝坠下,目光看着枝繁叶茂的菩提,只需确认她的心意就好,他此时并不贪心。
窈娘看着他伴月离去的身影,悄悄伸手握住他方才握住的那截轻纱,还好他的余温仍在。
翌日,静思院仍是往日那般静悄悄,可孟丽娘的脸色难得带了些笑意。可青子衿与窈娘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我听说郎君这些日子冷落了你?”
青子衿眼睛眨了眨:“哪个烂嘴的下人胡说八道?”
碧兰垂首站在槅门外的香几前,听得这话忍不住抿着嘴唇,心里将青子衿狠狠骂了一遍。
“既如此,怎么不见郎君去你那里了?”孟丽娘冷哼道。
沈循三天里至少一天待在醉月楼,也亏得孟丽娘每日这般惦记。
见青子衿没了话,她才带着笑意:“你如今在我这边,郎君能和你亲近,我自然不会难为你。”
窈娘低头看着裙摆不语,按着沈循的脾性,孟丽娘真要摆贤惠的谱,还不如在书房里重新放两个娇媚的丫鬟。
“还有你!”孟丽娘瞥了窈娘一眼。
今日周府医才来诊脉,她这身子还未将养好,怕是还要再多坐一个月才行,这岂不是白白给妾室机会。
窈娘羞赫笑了笑,而后换了话头道:“先前洗三委屈了惠姐儿,不知满月抓阄礼少夫人如何打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孟丽娘白了她一眼:“母亲说惠姐儿身弱,抓阄礼等百日再办。”
“那可真是太委屈小姐了。”青子衿惋惜道。
与两人说了会儿话,孟丽娘就有些精神不济,碧兰服侍着她喝了半碗药汤后再不想与人说话。
窈娘见此,默了默问道:“母亲何时再来瞧少夫人?”
碧兰替孟丽娘答道:“怕是九月才能再来了。”
这还是沈府相邀才能九月来,否则就要等百日宴才能来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纵使家中母女情深,可女儿一旦嫁人就是外人了。
有本事的娘家平日里自然会常来常往些,可孟家与沈家之间差距忒远了些,李氏自然要按着规矩来。
青子衿目光从窈娘脸上转到孟丽娘脸上,甚是玩味地说道:“孟小娘若是想念嫡母,不如请夫人下个帖子?”
“没规矩。”孟丽娘低斥道。她还在这里,哪里容得窈娘去请自己母亲来府上的到底。
窈娘抬眼看着青子衿,唇角渐渐勾了笑,道:“青小娘也是好意。”
不过是须臾之间,孟丽娘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没了力气,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让两人回去。
静思院里的紫薇树都开了花,随风拂来的落花如雨吹进了檐下,青子衿伸手握住一片花瓣道:“对你,我还真的有些好奇了。”
“青小娘还是将心思放到风花雪月上,如此更合适些。”窈娘颔首,而后随着落花离去。
听得昨夜沈循又去了醉月楼,柳月柔忍住妒意,道:“亏得我这几日要多留心些,不便伺候郎君。”
“若是小娘真怀上了小少爷,可如此伺候大少爷?”桂枝担忧道。
这事柳月柔早就想明白了,比起沈循对她的喜爱,孩子才是她的立身之本。
“待我在沈府站稳脚跟,还愁这些事不成?”手轻轻抚摸着腹部道:“那事如何了?”
桂枝低声保证道:“小娘放心,一切都按着计划呢。”
即使孟丽娘察觉出来,也只能想成是暗害郑氏之人下的手,她不过是借了这缕东风罢了。
“她那般不中用,如何堪配做家中的主母。”柳月柔冷哼道:“我不过是让她去自己该去的地方罢了。”
过了几日,满府的人都知道了沈谦去浙江之事,沈老夫人看着刚送进来的拜帖,发愁道:“这宁远侯夫人早不请晚不请,偏偏是谦儿出远门了来请我,你说是为何?”
陈嬷嬷观她的神色,道:“奴婢猜想,是为了前几年您与她的那句玩笑话。”
沈老夫人看着院里的榕树,脑海里想起六年前沈谦刚入翰林院时的事。
冬日飞雪时节,那是先皇最后一次在人前出现,按着沈老夫人的身份不过是五品孺人,自然是不能与宁远侯夫人说话的,只是谁人不知沈谦是太子殿下的好友,今后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
左都御史家的夫人邀她去了宁远侯夫人旁说话,言语之间都是在问沈谦的婚事,明眼人自然是听得出来,这是侯府看得起沈谦,欲有结亲打算。
宁远侯家的小姐才貌无双,虽说年纪已有十七,但这也是侯府挑花了眼才留到这般大。沈老夫人自然是欢喜,可想着沈谦曾说过先朝堂后成家之话,便开着玩笑说要等自己儿子有出息了才敢攀侯府的门。
后来这小姐许了兵部尚书家的儿子,又有传言说是公主看上了沈谦,她便耐心等着内廷来宣旨,一来二去倒是断了自己儿子的姻缘。
“她家还有女儿?”沈老夫人疑惑道。
陈嬷嬷摇了摇头:“这倒是没听说,不过侯夫人娘家陈国公府倒是有几个未出阁的小姐。”
开头的陈国公是与开国皇帝一起打过江山的,如今虽说是世家贵族,但已隐隐有些衰颓之意。
“宁远侯好歹戍守南疆,手握兵权。可若是陈国公府这算盘打得未免......”沈老夫人啧啧道。
陈嬷嬷自然知道她未说出口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想起三老爷那张脸,还是忍不住道:“您啊还是莫要替三老爷应承这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沈老夫人自从察觉自己儿子那方面似乎有些不同后,就再没有选三儿媳妇的打算了。
“当年若不要老爷送他去江南,没有遇着皇上,或许......”沈老夫人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