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丽娘见她喜欢,得意道:“难得二小姐也喜欢这味道,一会儿定要带两罐回去尝尝。”
邬若兰自然也不客气,她虽不是贪旁人的东西,可这东西出自沈府她就想接着。
“原来是少夫人喜爱的茶。”
孟丽娘笑着点了头,看着窈娘有些不自在道:“在闺阁之中,姐妹戏耍碰巧调试出的味道呢。”
窈娘低头不语,可手边的茶却半口未动过。
那还是五年前,孟俭将茶送回玉京时还另带了两斤云南的玫瑰干花,窈娘在一旁看着孟丽娘抱着一捧芳香的干花玩闹,刚好丫鬟给孟丽娘送来了蜂蜜水,那盅汤水被孟丽娘不小心砸到了地上,水洒的到处都是,惹得孟丽娘反手就打了丫鬟一个耳光。
花瓣落到地上,满屋的人都诚惶诚恐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碧柳宽慰孟丽娘还说要那丫鬟将地上的蜂蜜水吃干净的话。
可地上的干花混杂了蜂蜜的香味,实在让人闻之心旷神怡,这怎算是罚呢,孟丽娘手一指就让窈娘带着那丫鬟去厨房,亲自给她盯着让丫鬟喝一桶泔水。
从此孟府多了一味玫瑰蜂蜜云雾茶,而那喝泔水的丫鬟肠胃生疮不过半月就去了乱葬岗。
提及此事,窈娘只觉得那桶泔水味还在鼻尖,耳边也还是声声呼救求饶的叫喊。
那时的日子太苦了,她姑且自身难保,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面救一个丫鬟呢。
邬若兰与孟丽娘谈笑之间,看着窈娘片刻的晃神,笑道:“我叨扰少夫人许久,已是不该。不如就请孟小娘陪我在外面走走?”
松鹤院里一时半刻定是聊不完的话,邬若兰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定然不能前去打扰。
孟丽娘一听哪里还会说什么,只道二小姐不必客气,随意使唤窈娘就好。
静思院不小,正屋外的小花园就仿了江南风光,环绕山石,中有曲水,四面贯以甬道连廊。二人行至山石后,邬若兰若有所思看着东面的月洞门道:“小娘的屋子可是在那里?”
窈娘还未答话,她就解释道:“我与姐姐从小就学察言观色,小娘方才一路带着我闲逛时,往那道门看了三眼,约莫是想回自己屋子,又十分无奈要陪我的缘故?”
“二小姐恕罪,能陪二小姐妾荣幸之至。”窈娘淡声道。
她款款福身,反倒让邬若兰“扑哧”一笑:“小娘太紧张了,即便你不想陪我,又有何妨?”
山石之间的枫林晚红,风过后两张叶子盘旋落下,从二人之间拂过到底是将这气氛衬得别扭。
窈娘是从小习惯于在别扭气氛里挣扎的人,依旧是垂首低眉道:“二小姐说笑了。”
这不咸不淡的话,倒的确有些出乎邬若兰的意料,她本以为窈娘还会跪地求饶一番,这样她也好徐徐谈起自己的打算。
邬若兰听得这话,脸上微妙了些:“孟小娘倒是妙人。”
两人沉默许久,还是邬若兰主动说道:“我且有一事想请小娘相助。”
细碎的风吹过,窈娘呼吸也跟着停息一滞。
“孟小娘在府中的日子不好过吧,那日远远瞧见你眉宇间尽是悲戚,我就想着这满玉京最是安宁和乐的沈府,究竟也不是面上看到的那般。你在府里不好过,我正好能成你的助力,你我合作难道不好?”邬若兰道。
承恩公府教养女儿从来不是柔弱贤惠的,不论是她姐姐,还是她。
她养在深闺多年,迟迟不议亲本就是为了沈谦的,她姐姐是皇后,凭什么她不能是首辅夫人。
窈娘摇了摇头,十分为难道:“妾不知二小姐的意思,妾在府中有少夫人照拂,日子过得倒也顺遂。”
“可巧了,那日我就好奇怎得美人愁苦,故而打听了一些孟家的事,譬如今日这玫瑰蜜茶的由来。”
天地间仿佛安定下来,窈娘也才知道邬若兰的确难缠,有备而来且工于心计。
邬若兰知道她心头在盘算,温声道:“你也不必担心,我必然不会为难你。不过我自小倾慕沈次辅,如今两家也有意结亲,可沈次辅身旁只有一个长随跟着,我若想知道他的喜好倒是不易。可你家沈家自然方便,且不会引人注目,将来事成了,我必然与你交好,任谁也不敢欺负你去。”
当真是好划算的买卖,窈娘只需说一些日常琐事就能瞧见的东西,就能换得皇后亲妹的庇护,她若是柳月柔或许心动,可她如今想要的并非是什么庇护。
她要的,邬若兰给不起。
“二小姐若与三老爷自然相配,三老爷平日里与家中接触倒是不多,妾也难得见几面,怕事辜负二小姐的好意了。”窈娘道。
倒是有趣呢,邬若兰头一遭被人拒绝,面上虽仍有笑意,可贝齿却两厢轻咬藏在朱唇下。她来时已将窈娘仔细了解过一遭,这样被欺凌的小庶女难道不该是想挣脱出来吗,为何会拒绝她出手相助。
看出她眼中的不解,窈娘叹息道:“二小姐聪慧定然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妾自小在少夫人身边习惯了,如今无非就想着安安稳稳的活着。二小姐是有志向的人,妾是没有志向的人。”
没有志向的人,邬若兰固然聪慧,可她身边接触的人都是如窈娘所说有志向的人,就连伺候的丫鬟小厮也想挣脱奴籍混个前程,窈娘今日这番话倒是让她反复嚼了几遍。
枫叶红得如血,看得窈娘悦目而笑,道:“不过妾偶然几次见三老爷都是身着松蓝、青墨色的衣裳,不知二小姐可能用上?”
邬若兰难得脸上有些小女儿家的娇意:“这些我都知道的,他爱喝万春迎叶,爱看朱熹夫子的《近思录》,善弹古琴师从名家,只可惜我从未听过。”
近思……窈娘忽得想起沈谦书房外的题字是退思二字,原来是这样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