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哪里还顾得上怕王氏说她矫情狂傲,忙让院里的粗使丫鬟亲自将周府医请了来。可怜周府医年迈,正是天寒地冻的早晨,大雪积了厚厚一层,还被丫鬟三五时催着赶路。
昨夜大雪,如今天已放晴,院里的匠人又开始摆着香几,来回穿梭忙碌。
听着丫鬟的抱怨,林伯同为年迈之人,忍不住多嘴一句:“你这小丫鬟,实在是好狠的心肠,周府医年岁大了,岂能像你这样利索!你不体谅就罢了,还摆脸色说气话,实在是没得教养!”
柳月柔身边的丫鬟如今都仰仗着她的肚子十足的傲慢,隐隐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气势。
听得林伯这般说,那小丫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冷哼道:“林伯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我家小娘肚子里怀的可是大少爷的骨肉,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如何赎罪!”
林伯本还欲说几句,周府医已出声打圆场,道:“多谢你为我说话,实在是不碍事的,大少爷的骨肉为重。”
小丫鬟听得这句话才洋洋得意的瞥了众人一眼,矫揉造作转了身往前走去。
说她是小丫鬟其实也算是桂枝手底下认的干妹子,桂枝还给她取了名字叫芝儿,平日里在柳月柔那里也算是得脸,所以今日才敢这般苍狂。
到底是紧赶慢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周府医就气喘吁吁的到了静思院,柳月柔见他来,忙道:“还请府医看看,我这肚子为何抽痛不已。”
周府医还未缓过气来,就上前去搭脉,待到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道:“小娘这脉象有些奇怪,不如请林府医过来一同瞧瞧。”
柳月柔自从那日林之和拿不准她的孕相后,就不再传唤林之和,今日听到周府医这样说,心里有些不悦:“周府医这是何意?可是我腹中胎儿不好?”
周府医早先就有了准备,万事都怨在自己医术不精上去,硬着头皮道:“小娘的脉象的确有些特别,先前确实是滑脉,可今日隐隐是涩脉。”
“何为涩脉?”柳月柔心里一阵凉意,从周府医的言语脸色之中也知道了不太好。
周府医遣词一番,才道:“涩脉乃气血淤塞,多加调理自会通泰。”
柳月柔并未多想,也不敢多想,听得这话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也同意了让芝儿去请林之和。
窈娘一边喝着清粥,一边听着鸳儿从外面听来的消息。
“柳小娘请了周府医进去,又让芝儿去请林府医,难不成是身子不舒服?”
窈娘掐算着时日,按着孟府曾经去了的妾室来看,怕就是这几日了。
慢条斯理擦了擦嘴,才嗔道:“莫要学舌,你今日听着这些闲话,来日旁人就要让你讲些闲话出去做交换,总归是不好。”
鸳儿低头称是,心里阵阵余悸,她已经与院子里的小丫鬟讲了大少爷与小娘温情脉脉的事……
窈娘见她面红耳赤,心头一紧,问道:“可是讲了何事出去?”
“不是奴婢主动要说,徐嬷嬷方才拉着奴婢问大少爷这几日与小娘是否相处融洽,奴婢就实话实说,大少爷与小娘相处融洽。”
见窈娘面色如常,不是生气的样子,才又道:“然后与徐嬷嬷一起的几个姐姐就三言两语讲了柳小娘的事。”
白日里停了雪,下人在屋外洒扫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传来,窈娘将她扶了起来,宽慰道:“罢了,你向来没有心眼,我怎会为了这样的小事怪罪于你,只是今后莫要与她们说这些闲话,总归是忤逆了规矩。”
用过了饭,窈娘穿上斗篷就好去园子里继续布置,出了静思院正好在甬道上与林之和打了照面,只颔首示意就擦身而过。
沈老夫人定下的日子是七日后,不论下雪刮风总是要热闹一番,不拘是赏梅,王氏还让厨房采买了几头鹿来,说是那日还要烤鹿肉吃。
花园里的游廊、小亭都放置了茶点以备食用,暖手的铜炉、遮雪的油伞、更衣梳洗的屋子也早就预备着了。
小厮将香几摆了大半,高矮各类花样一应俱全,倒是不知从哪里寻得来。窈娘虽帮着料理此事,可到底林伯是熟门熟路,自然不会在故意拿乔。
待又问了梅花采买如何,才点了头:“我想着普通的梅花提前一晚就放过来摆上,稀有的品种第二日早早的才摆,这样也是怕出什么岔子。只是要辛苦诸位多跑一遭。”
“听这话就知道小娘是惜花之人,小的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单说稀有的品种就有一百二十盆,且越是往松鹤院走,品种就越难得,可离着花房就越远,到底是难为了兄弟们。”林伯有些为难道。
自古管家理事就是赔本的买卖,窈娘自然明白林伯的言下之意,遂拿了银子道:“这里面是三十两银子,全当我给诸位的补贴,还请大家多辛苦一遭了。”
林伯也不客气,接过了银子笑道:“小娘的吩咐,小的们必然把差事办妥。”
这事就算窈娘不给钱也必须办妥,毕竟这事是王氏吩咐的,且事关沈谦的终身大事,若一个不好出了岔,任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能软和着把事情解决了,窈娘也不愿和别人红脸,还未归整好就见鸳儿着急忙慌的跑过来,窈娘在她说话前,拉了她的手道:“过去说。”
去了园子另一头,周遭无人处,才道:“怎么了?”
“不好了,实在是骇人,柳小娘的肚子流了好多血,原来她并非是有喜,是血堵在肚子里了。”鸳儿被吓得三魂丢了两,脸色也发了白。
“你亲眼去瞧了?”窈娘眉头紧蹙道。
好在鸳儿摇了头,解释道:“奴婢是听进去端水的婆子说的,那婆子出来还拿了好几条月事带子,奴婢那时隔得远,但也的确看到上头满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