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先锋军帐营,位于西边校场。
飞雪连天,火盆汹汹,噼啪作响。
此时,一处铺着毛毡,锦绣华盖的营帐内,帘布掀开,风雪灌入其中,紧随着,两个甲士押着一个身笼金纱的西域女子进来,并往前一推,女子被直接推倒在毛毡上,身上的饰品撞出银铃声。
其身子似乎被禁锢,只能美眸圆睁,嘴里也说不出话来。
“轻点,别把人磕坏了,免得咱们将军怪罪。”一甲士戏谑道。
另一甲士则眼神放肆地上下打量倒地的西域女子,龇牙狰目,“少爷好福气,这胡女真是尤物,想不到这地方还出这种货色,若是”
这甲士满嘴荤话,神色张扬,张嘴喊得是少爷,看来是胡姓副将手下的私兵,只是披上了甲衣,人模狗样。
“少废那些荤话了,这你就别想了,其他货色也不错,赶紧去找找乐子。”
两位甲士对视一笑,赶紧离开。
营帐内,米阿依倒在地上,听着脚步踩着雪地离开的声音,美眸中的愤怒,变成了焦急。
她瞳孔闪烁出一点金光,里面有飞鸟印记,随后这印记的纹路从眼角溢出,一闪而过,下一秒,其体内传出一阵细小的噼啪声。
这是小姐赐下的王女印记,让她危难时脱困。
她的身体恢复行动,从毛毡上爬起身,仔细打量四周,侧耳倾听,一时听到外面风雪中,有如野兽发出的笑声,还有女子的呼救声。
那是楼里姐妹的声音!
米阿依一怒,左手袖口一翻,一把青色弧形匕首出现在她的手中,随后摸到帐帘处,轻轻拨开,往外打探,美眸中带着汹涌之意。
但下一秒,其美眸一睁,身子往后退步,手中的匕首握紧。
只见,帐帘翻开,外面风雪中走进来一个人,身披赤甲,手持长刀,直指米阿依,薄削的嘴角露出戏谑神色。
“看走眼了,想不到你这胡奴竟还是体玄,一介体玄作为舞姬在外抛头露面,看来你们天香楼也没表面那么简单啊。”
来人正是那位帝京来的胡副将。
米阿依抬起匕首,满眼警惕,怒声,“我天香楼没得罪将军的地方,一直以礼相待,还请将军放我们姐妹离开。”
胡金泉嘴角扬起,呵呵一笑,
“没听到公羊将军说么,来了这里就别想回去,你们若是识抬举,小命尚可保得,若是不识抬举,呵呵,你听”
只听风雪外,有军士的猖狂怒骂和狂笑,还有女子的哭嚎和求饶声。
“你们该死!”
米阿依美眸带着止不住的恨意,手中匕首现出凛冽寒光,朝着面前长刀击去。
“叮叮”
金铁交击声响起,寒光在营帐内闪烁腾挪,还带着那位胡姓副将的轻笑声。
两三个呼吸后,“哐当”一声,精美的弧形匕首掉落在毛毡上。
一把长刀抵住米阿依白皙秀美的脖子,将其脸上的纱巾挑去,里面现出一张清秀明媚的脸蛋。
胡金泉戏谑的眼角带着一丝火热,“性子够烈,本将越来越欣赏你这胡奴了,我就好心收你当我的奴婢吧,那可是你接触不到的富贵,日后就不用再过这种日子了。”
说着,长刀继续往下划动,当刀身落到其饱满胸前的衣扣上时,米阿依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你做梦!”
说着,其口舌下藏着的一颗毒药,往上一翻,就要咬坡。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突然,外面传来怒叫声。
“你们做什么?”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打斗作响,以及痛叫声。
正在营帐内得意的胡金泉听闻动静,脸色一冷,长刀上的真气一震,将米阿依定住,接着脚下一晃,冲向账外。
却见呼吸后,“砰”的一声闷响。
对方从账外被踹的倒飞而回,直撞在营帐内的一张矮桌上,啪地将桌子砸裂。
随后赫然可见,呼呼刮起的帐帘外,一道魁梧人影穿着盔甲,大步踏入。
卫重进来,看见了里面被定住身子,满脸决然的米阿依,手一招,将其接引过来,并将禁制解去。
与此同时,一声阴冷到骨子里的怒声响起,
“卫重,你好大的胆子。”
“敢擅闯我先锋军营!”
胡金泉从地上起身,震飞身上的木屑,捂着胸口,眼神阴桀如毒蛇吐信,看着进来的卫重,充满杀意。
卫重看着这年轻副将对他龇牙咧嘴,眼神火光跳动,这个副将他早看着不爽了,仗着那公羊见山的帐下,横行无忌,罔顾上下尊卑,几次对他不敬,什么东西。
虎眉一竖,嗡鸣开口:
“这里还是天雄关,老子还是本地中郎将,你敢在我驻地凌辱女子,本将就敢动你,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侧头对恍惚回过神来的米阿依沉声道:
“走!”
随后,转身离开营帐。
“你敢!”
这胡金泉被卫重打进自己的营帐,没吃过什么亏的他,怒气上头,一声怒斥,身上天关真气汹涌而动,手中长刀一声嗡鸣大颤,刀光分影,化作百十道,呼啸朝着卫重冲去,带着杀招。
卫重背过身的脸上表情一冷,脚下一跺,轰隆隆一道巨大的黄色石墙从地上炸出。
寒光刀气呼啸,簌簌撞在黄色石墙之上,轰隆大作,乱石纷飞。
眼见就要洞穿之时,轰隆一声大响,乱石飞射间,一根大棒直将刀光搅碎,随后猛然往后一射。
“砰”
粗壮的黑色棒柄狠狠撞破那年轻副将的真气屏障,捣在其肚子上。
顿时一声惨叫发出,此人炮弹般倒飞。
整座营帐也被这战斗波及,就此倒塌。
飞动的雪屑间,卫重带着米阿依走出来,而此时,一个个人影冲到这边,后面响起怒骂声。
“中郎!”
“这些人真是畜生。”
“哪有这样子的兵。”
冲上来的人影中,一个个披甲校尉带着解救出来的西域女子,气愤不已。
这十几个西域女子有的脸上有鲜红的鞭痕,有的衣衫不整,神色惊恐,还带回了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跟在卫重后面的米阿依见到了姐妹的尸体,仓皇跑过去,左右抱住姐妹还温热的尸身,跌倒在雪地里,手上不断摇晃,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号。
“阿依!”
“阿依!”
“,,,,,”
其他女子也跟着响起伤心的哭泣声。
“她们怎么死的?”
卫重眉眼直跳地看着两个女子的尸身,面有灰气,声音说不出的阴沉。
在他巡天司驻地发生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让他心中火气直飙,随后目如寒光,盯着两侧破空过来的几道身影,将对方硬生生逼住。
“她们说这些女子不忍受辱,自己服毒的。”
汇报的校尉,叹息一声。
“带人先走!”
卫重哼了一声。
可有人不让他们走。
只见那倒下的帐篷冲出一道身影,一声狂喝,“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卫重,你带人擅闯我先锋大营,就算你是本地中郎将,也饶你不得!”
话落,尖锐的哨鸣,刺穿茫茫风雪的夜空。
随着这声哨鸣,只见校场四方营帐内,陆陆续续亮起火光,随后就是显得慌乱的声音。
“集合!集合!”
接着,便是稀稀拉拉的人影,匆忙钻出营帐,呼喝间,将卫重等人所在的地方,呼啦啦围了起来。
一个个面色不善,却都是歪瓜裂枣。
只见,这些兵马一个个盔甲穿戴不齐,扶着头盔的扶头盔,醉醺醺的醉醺醺,还有的不知道哪里鸣哨,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简直是一伙毫无纪律的杂牌军!
卫重见这胡姓副将撕破脸,竟敢叫兵围住自己,特别是看到这群兵马的模样,脸色一火,去你妈的。
“叫兵马!”
“是!”
当即一片火光哧溜刺破风雪,炸响半空。
随着这声火光冲天,校场四周,一声声尖锐的哨鸣在夜空中此起彼伏,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马蹄声,齐声轰鸣而动。
很快,黑灯瞎火的校场外,唏律律的马嘶声由远及近,白雪皑皑的雪地间,马匹如洪流,寒光照铁衣,呼喝间,惊的雪屑纷飞,呼啦啦朝着校场两边奔涌,纵马奔腾,将整个校场包围起来。
整个过程,整齐有序,效率极快,肃杀俨然。
天雄关府兵出动,与这些先锋军兵马形成鲜明的反差。
这一下,把兵营里的先锋军反倒是吓到了,惊声四起,包围卫重的先锋军出现一片骚动。
“本将看谁敢拦我!”
卫重见状,虎眉一竖,拂袖一甩,声势威然,大踏步朝着外面走。
面前的先锋军兵马,凶恶的目光顿时躲闪,骚动间,脚步忍不住往后退。
此时,那位披头散发,胸口盔甲凹陷的胡副将,胸口一口淤血堵在喉咙,见手下兵马这般模样,气的脸色张红,眼神发狂。
“一群废物!”
“拦住他!”
“拦住他!”
但那些甲士却没有人敢对这位气势勃然,怒眉沉目的天雄关中郎将动手,脚步依旧后退。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空气呼啸,急促闪烁到校场上空。
几道流光冲了过来,现出身影。
最当头,一道高大魁梧,充满压迫气息的强大身影现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洞穿而下。
“公羊将军!”
“拜见公羊将军!”
先锋营内,军士见了这道身影,陆陆续续跪倒一片,阵势倒是摆的蛮足。
外围的天雄关将士,则群马策动,有些紧张地盯着那道魁梧神庭。
公羊见山见到场上这副场景,见手下的兵马稀稀拉拉,不成模样,被天雄关府军拦住,脸色阴沉,目光不禁看向人群中央的卫重。
“卫中郎,你这是做什么,派兵包围天军,冒犯上官,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公羊见山还没出声,一个人率先跳出来,喝声阻止。
是那位澜山关的中郎将,开口便是大帽子扣下。
卫重根本懒得搭理这家伙,而是迎向公羊见山的目光,面色不变,丝毫不让。
公羊见山一字一句,声音发沉。
“卫中郎,本将需要一个解释!”
卫重抬头,面无表情,“将军何须问我,你手下兵马在我巡天司驻地凌虐女子,还死了人,卫某还想问,将军就是这样治兵的?”
卫重眼神跳动如火,解释个屁,反而质问。
这带着火药味的气氛,将跟随而来的三位中郎将看的面色一变,卫重他疯了不成。
公羊见山脸色沉了下来,脸皮跳动,将脸上的刺青显得几分狰狞,看了看那一群胡人女子,当他看到其中一人眼神怨带着恨意看向他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好!”
“这些胡人不过是卑贱的外邦人,死了就死了,卫中郎既然想保,那就看你保不保得住了。”
说着,其猛然抬手,朝下就是一拍,虚空骤然发出尖鸣。
刹那间,一道灿灿如银的银色大掌迅速在空气中浮现,呼吸涨大成五六丈方圆,朝下方百米呼啸一落。
狂风尖鸣,下方虚空空气被骤然压缩,一股窒息之感笼罩卫重一行人,道果之威,倾泻而下。
卫重脸色一变,猛然炸起,一根丈许来长的黑色狼牙棒现出,朝着上方银色大掌一顶,呼吸间变成一根三丈来长的大棒。
“当”
两者相撞,声如洪钟。
卫重飞起的身子猛然往下一沉,直到离地面还有三十来米时停下。
其双手扛棒,脸上青筋微跳,朝天沉喝,
“公羊见山,你要动手?”
只见上方的公羊见山,面对这质问,眼神带着一丝冷笑与睥睨,
“卫重,本将已经给过你机会,但你却几次选择和那姓陈的站队,偏要和我,还有镇魔使大人作对。”
“本将动手又如何?我看你到现在还没摆清自己的身份。”
“本将的兵马还轮不到你一个本地中郎将来教训。”
“呵,你莫非仗着你手下兵马,你调动一下试试看,一旦你下令,到时候大军到来,那就是不是死一个人,两个人的事了。”
他这话,直击卫重命门,让其心神一松。
而公羊见山冷笑一声,其按下的大手往下一用力。
卫重身躯真气爆鸣,砰地往下一坠,坠落在地。
“中郎!”
“中郎!”
手下校尉们惊呼一声,齐齐围了上来。
卫重摆了摆手,体内气血翻滚,“我没事。”
而此时,公羊见山看了一眼,随后看向不远处,狰目的胡金泉,淡漠下令。
“金泉,本将交代你的这点事都没做好,真是让本将失望。”
“杀了这些胡女,谁若是敢阻拦,杀无赦!”
而正眼神阴桀的胡金泉听言,应了一声是,随后如毒蛇般的目光,看着那些胡人女子,尤其是跌倒在地,抱着姐妹尸体流泪的米阿依,目光狠辣,脚下一炸,化作一道残影,无所顾忌冲去。
“中郎!”
手下校尉见这些人,要当着他们的面杀掉这些胡女,但此时他们又对公羊见山说的话顾忌,脸色憋屈地涨红。
卫重此时胸口同样一股火滚动,但他要面对可能迎来的惨烈后果,脸色青筋狂跳。
而那道刀光迅若奔雷,直去米阿依那修长白皙的脖子,寒光映衬下的是那先锋军恶劣狰狞的一张张脸。
卫重目光疯狂跳动。
周围校尉手中紧紧握住腰间的刀。
寒光如电,顷刻袭至!
却见下一刻,
“叮”
“当!”
就在刀锋离米阿依还有尺许距离时,两声金铁交击声几乎同时而响。
只见那柄刀身之上,一条黑色大棒抵住刀尖,一道白色剑光,则抵在刀身上。
哗啦一声,直接斩断。
黑色大棒来自下了决定的卫重!
而那三尺白色剑光,斩断长刀后,剑光一旋,直斩那驱使长刀的胡金泉。
胡金泉怒目一吼,脱手丢刀,单手化爪,手上迅速变的漆黑如墨,闪烁着金属光泽,朝着激射而来的长剑一劈。
“嗤”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声,擦出一抹亮眼的火花。
但伴随着的是,血光一现,半只手掌被直接斩断。
“啊”
此人发出一声痛叫,脸色惊怒,身形暴退。
就在剑光欲继续斩此人时,一声冷哼响起,一道银光从斜上方激射而出,叮地一下打在白色剑光上,将其崩碎。
而出手的先锋军主将公羊见光,瞳孔中闪烁出骇人精光,巡视四方,
“何方神圣?”
整座校场众人也随之一惊,目光四射。
就在气氛显得诡异时,只见那漆黑的夜色中,一轮明月从夜色中升腾而起。
风雪朦胧的视线中,明月之中,一双硕大的猩绿色魔眼睁开。
随着这双猩绿色魔眼睁开,天地间的风雪慢慢停下。
这时,所有人才看清,那狰狞魔眼之上,还站着一道人影!
青丝随风如瀑,一袭紫袍衬托出高贵的曼妙身姿,月光映衬下,眉间的金色飞鸟印记烁烁生辉,一双水蓝色瞳孔,闪烁着寒光一样的寒意。
楼兰王女安歌亲自现身!
天香楼已经暴露,圣教的人找到了这里,而因为座下天狗的高傲大意,导致圣教来人的神魄逃脱。
麻烦很快会来,安歌不再顾虑,马不停蹄地赶来内城巡天司,准备接走米阿依等族人,带领族人退走。
随后就见到了这一幕!
她看到米阿依抱着族人的尸体哭泣,看到先锋军的将士想痛下杀手,也看到卫中郎等人为了米阿依等人身陷囹圄,眼中的寒意,能冰冻三尺。
“小姐!”
米阿依看着天上的身影,悲号一声。
“杀!”
安歌口中只吐出这一个字,就此飞身而下。
天地四周,方圆里许停下的雪花,随其身飞舞,剑气涌动,呼呼而下。
而那一轮明月下,老油条惯了的天狗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愤怒与杀气,不敢继续作妖。
一双猩红色的大眼盯着下面的兵马,发出一声滔天魔啸,汹涌魔气翻滚,都将月亮吞没。
随后一头狰狞妖魔从中显化而出。
只见一头白首黑纹的妖魔,高达四十来丈,长着一双长长的尖耳,两根血色獠牙,露出嘴外,止不住的凶悍之气,一轮圆月在脑后。
随后明月飞坠,虚空轰隆大颤,白色月华洒落人间,下面的风雪,纷纷凝固,铺天盖地的凶悍气息威压而下。
紧随着,圆月中,一道道黑影吼啸而出。
“汪汪汪”
上百头硕大的黑色魔犬狂奔而下,冲向先锋军营。
下方,公羊见山身后的三位中郎将眼眶瞪大,骇然失声。
“是天狗!”
“十凶之一!”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而公羊见山听闻到这,脸色一变,道果妖魔。
那女子又是谁?
瞧见那黑色魔犬踏天而下,还有那轮圆月飞坠,感受到危险气息的他,一声大吼,脑后银光一现,一座熊熊火炉滴溜溜飞出。
随即身体涌现出璀璨血光,浑身血液犹如江河咆哮,身躯暴涨,变得十来丈巨大,身躯璀璨如银,强大的气息宣泄而出。
其身躯一炸,迎向那飞速坠落的圆月,同时口中大喝,“三位中郎,帮本将掠阵。”
三位中郎面色一变,脚下未动。
而此时,安歌化作一道剑光飞天而下,直冲那从帝京来的年轻副将,眼中带着凛冽寒意。
胡金泉脸色终于现出一丝慌张,“三位中郎,快来助我!”
而三位中郎将则好像没听见,对视一眼,冲向了魔犬的方向。
剑光飞至,胡金泉对上安歌的眼睛,怒声大吼,鼓荡浑身真气,朝着剑光飞劈,
“啊”
剑光破开真气,斩杀他一条手臂。
接着,又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