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嘴角抽了抽,压根不信他这话。
因为她看见桌子上摊开的纸张了,那么厚一打显然是以前写的诗赋……她这才想起苏溪刚来第一天,就教孩子们花式骂罗惊风。
看来是被抓包了。
不过也挺神奇的,罗惊风看起来心情还挺好,就这么悠闲地等着少年们交作业。
一首一首夸他的诗送过来,遣词造句都比那些骂他的好太多了,果然比一个多月前进步了许多,乐得罗惊风朝外面喊道“来人,把这些诗给鹿城那老头送去,给他看看这些小子们是怎么夸我的。”
“是,国公,属下这就去。”
“!!”五个小少年都看呆了。
护国公这是隔空直接跟苏溪开战了吗?
一个叫他们骂罗惊风;一个让他们写夸夸诗、送给老头看……成年人之间的斗法,就这么用他们写的诗开始了。
罗惊风还觉得不够,用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高声喊“要八百里加急。”
已经跑远的侍卫更高声地回道“是!”
徐婉简直没眼看,罗惊风真是太缺德了,苏老先生要是收到信,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徒弟们夸他仇人,还不得气得一夜睡不着觉?
宗锦澄也觉得这样不对,他吐槽道“你好小气啊,太记仇了吧,我去给苏老先生写一封送去,免得你的恶行把他气得吃不下饭。”
罗惊风哼了声道“我又没记你的仇,那老头天天没事写诗骂人,我没揍他都算讲道理。”宗锦澄白了他一眼,朝他一下舌头。
罗惊风揪着他上二楼“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宗锦澄撇撇嘴,也没反抗。
罗惊风一走,其他四个小少年齐齐松了一口气。
何峥最先吐槽道“可算走了,虽然护国公对大哥挺好的,可我看他还是很害怕。”
卫行路捂着他的嘴道“小声点,武将耳朵都超灵的,他只是去了二楼,不是真的走,万一听见咱们就完了。”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道,吓得何峥当即噤声。
徐婉和宗肇过去收拾桌上的诗赋,几个孩子也七手八脚地帮忙干活,最后还是宗肇将它们放进了角落的书柜里,免得再给罗惊风看见了。
二楼,是宗锦澄常来的地方。
先有太子在这为他授课,后有爹娘来这盘问他,现在又有罗惊风找他说话,这地都给他摸熟了,熟练地搬了两个小蒲团过来坐。
罗惊风看着他小跑着干活,眼睛随着外甥的动作而移动,眼中的慈爱都快溢出来了,他又一次感叹道“澄儿,看到你被养得这么好,我能原谅宗肇和太子隐瞒我这件事了。”
宗锦澄朝他做了个鬼脸。
坏舅舅,说得好像我是你的孩子一样。
我是爹的!是殿下的!
才不是你的小奸贼。
罗惊风也不介意他的表情冒犯,只笑呵呵从怀里怀里摸出来了一块玉佩,递给他道“你娘那块你不肯要,舅舅就根据你娘的玉佩形状,在它旁边给你打造了一块新的玉佩,送给你。”
那块玉佩很漂亮,窗外的光线透进来,照得它通体通透、色泽均匀,看材质比罗舒那块更好,甚至比祖母送给他的那块还好。
但宗锦澄不想接。
他不喜欢罗舒,更不想要跟罗舒有关的玉佩。
小魔王努力找着理由“我已经有很多玉佩了,多了容易丢,会很浪费。”
罗惊风的手僵在半空,他问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宗锦澄直言道“没有啊,我说过,只要你放过了殿下,我就跟你和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罗惊风有时候总会产生一种错觉。
顶着这张十岁脸的小少年,实际已经长大了,他心里看什么都跟明镜似的,让人无法掌控他的行动,也无法猜到他的想法。
罗惊风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娘?”
在他记忆里面,这孩子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三妹,他对自己的母亲一点都不好奇,甚至每次还直呼三妹的名字,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宗锦澄没回答。
因为这个答案,不会是对方这个疼妹如命的人想要的,他不想激怒罗惊风。
罗惊风淡淡地说“几个月前,我一回到京城,就见了当年接生你的稳婆,她是我们王府里的老嬷嬷,当年随你母亲一起进的宫。”
宗锦澄仰起头,眼中终于有了点好奇,那是他小时候、甚至还没出生前的事,是爹和娘从来没跟他讲过的内容。
罗惊风看着他说“稳婆说,你娘当年为了隐瞒怀上你的事,在宫中装病,骗过了所有人,也包括我,她从小就聪明,只是从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后来我想,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她想让你过平静的日子,所以才会连我一起给瞒了。”
宗锦澄歪着头听着,也不插嘴。
但他心里没什么波澜,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罗惊风还在说“小时候,我们的父亲宠妾灭妻,母亲又早早被那些妾室害死,我们虽是嫡出子女,可日子过得还不如那些个庶出。三妹她因为相貌出众,被各家权贵争先求娶,父亲这才终于看到了她,原以为这是个好兆头,谁料他把她当成了工具,毫不留情地献给一个大了她一轮的男人,在那满皇宫的尔虞我诈里艰难求生,皇宫里有那么多孩子,只有她始终怀不上,一夜又一夜,孤寂到天明。”
罗惊风越说越心疼,仿佛看见罗舒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枯坐,只能听见别的宫里嬉戏欢笑。
他双眼微红地望着面前的小崽子,微笑道“所以你的到来让她很开心,她也很期盼你的降生,在那大半年里,她给你做了许多的小衣裳,还有漂亮的虎头鞋,本来等你出生后就算被送去宫外,也能穿上那些东西。可是……太子来得太不凑巧,那些东西都被烧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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