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是不是再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女人天生就具备第六感,就算李承乾面无表情,长孙还是看出了些什么,她好奇的打量着两人,那冷冽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
老实人说起谎来能把人骗死,李承乾闻言认真道:“颜县尉说我这儿的奶酒很不错,他问我讨要了几十坛子!”
长孙笑道:“几十坛子?搬得回去么?”
小曹公公这个马屁精道:“回皇后娘娘,颜县尉今儿来是给陛下送钱,宫里已经进来三辆马车,几十坛子怕是装不满。”
长孙露出一丝苦笑,看了规规矩矩跪坐在那儿的颜白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案桌上糕点的残渣:“你和乾儿关系很不错,眼看晌午也到了,陛下那边也该结束了,看你有话跟陛下说,一会儿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颜白连忙道:“娘娘您别误会,我和中山王也是先前在泾阳军营早先认识的关系,没有故意去接触中山万,今儿来也仅仅是想跟殿下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小子最讨厌的就是带着目的去拍马屁。”
长孙冷哼一声:“不就是想说自己没有去攀附么,非要七七八八说这么多,还非要和拍马屁扯上,这和拍马屁有丁点关系?
今儿我算是看明白了,颜家的儒雅君子你是一点都没学到,学到全是像李崇义那样的碎嘴子和油嘴滑舌。
我就想不明白,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到了你这儿就反了过来,一个不随你心就给人家门口挖粪坑子,颜家出了你这样的真不知道是不是家门不幸!孔归师如果健在,看到有你这么一个侄儿不知是哭还是笑。”
长孙皇后口中的孔归是自己大伯,也是自己大哥的父亲,颜思鲁。
颜白闻言嘿嘿一笑:“皇后娘娘我这几斤几两我是心里有数,要不是陛下封我一个县尉,我现在说不定在养鹅。
我这个人就没有大志向,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是心心念念的,那我心心念的就是一辈子不为吃喝发愁。
所以啊,现在骑虎难下,谁惹我我就弄谁,反正当官不是我的志向,也没想着往上爬,更不会忍气吞声,更不怕得罪人。”
长孙皇后盯着颜白看了好一会:“陛下说你是他见过的人里当县尉最好的一个,你那师兄温彦弘也曾做过县尉,陛下说他不如你,一篇《告万年百姓书》就能让整个万年拧成一股绳,更让无数官员对你赞佩有加,明明是个有本事的,却又是一个不愿当官的。”
颜白笑了笑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慢慢来会更好,只不过我还是太心急了,我实在太想看到我心目中的长安了,可是如今的长安离我心中想的还是相差甚远。”
长孙看着颜白喟然一叹的模样觉得好笑,问道:“如今的长安历经前隋,再到我大唐,无数工匠,文人,志士为其付出鲜血,到今日更是无任何城能比肩其左右,这还和你想的相差甚远,那我就要问问,你心中的长安又是什么样子呢?”
颜白想了想:“四夷宾服,万邦来朝,流光溢彩,遍地黄金。”
长孙皇后忍不住大笑:“前面两句还算豪气,可后面这两句怎么听着如此地别扭,流光溢彩,遍地黄金,嗯,黄金,果然是少年脑子才能想得出来的东西。对了,你弄三辆马车进宫作甚?”
颜白连忙道:“这次各府邸给了不少钱,县衙修整个水渠用不了那么多,还剩不少钱,想着上次酒宴上听陛下说宫里要节俭用度,我就把剩余用不上的就运到了宫里来。”
长孙看着颜白的眼眸,沉默了片刻:“你这孩子倒是个有心的,自八月突厥人走后,国库所剩无几,如今就连官员的赏赐都有些捉襟见肘,这钱倒是及时!”
就在颜白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小曹公公说陛下的来了,然后颜白就看到了李二踏着虎步进了门,看到颜白的时候顿了一下,他没想到今儿会在承乾这小院看到颜白这小子,哼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皇后带着众人行礼问安,颜白紧随其后也赶紧行礼。
李二挥挥手:“俗礼都免了吧,赶紧吃饭,今儿说了一上午,嗓子都冒烟了!”这个时候的李二和以往颜白见到的李二不一样,少了些霸道,多了些人情味也多了些随性和自然。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他不是个皇帝,而是一个父亲和丈夫。
案桌已经摆好,李二和长孙共用一个案桌,颜白和李承乾则分两边对立而坐。
李二喝了一碗肉汤,瞅了一眼颜白道:“封言道知道你进了宫,如今正在宫门口等着你了,好好的你跟人家封仆射赌什么抄家啊,抄家就算了,你的二哥三哥更狠,为了替你出口气如今要给他封家写书立传。
人家祖上是北齐太保封隆之之孙,隋朝通州刺史封子绣之子,虽说封仆射在前隋做的错事不少,但在我这里还算有功劳苦劳的,他这真要被你家写了封家也就只能改名换姓了,不然后辈子孙就被人戳脊梁骨了。
他本来就身子骨不好,如今更是找人给我带信说身体抱恙,看样子十月的大封他是不准备来了,你看看,本来就是一件小事,非要搞得我两头难,唉!”
李二见颜白不说话,抬头一看又是一阵叹息,因为他看到了颜白脸上极为明显的亢奋,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二杆子就不能安生点,剪子,传我口谕让封言道赶紧滚回家!”
“是!”
李承乾脸上遗憾的神色一闪而过,好戏看不成了。
李二吃了口菜,朝着颜白道:“听说人宫里的马车是你搞进来的,里面装的是啥?”
“钱!”
“威胁近百家的勋贵,然后转手又把钱送到宫中,你小子倒是会投机取巧!”
“陛下这哪里叫投机取巧呢?我这叫做为国分忧……”
李二闻言,嘴里含着的一口肉汤险些喷了出来,瞪了一眼颜白道:“你的嘴啊真是能胡说八道。”
颜白一听急了:“陛下,你可乱给人贴标签啊,我这哪里是胡说八道,他们收获了百姓的夸赞,我万年县收获了钱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陛下的臣子,我们的还不是陛下的?
再说了,这是一件双方都很满意的好事情,到了陛下嘴里怎么成了我胡说八道呢?
陛下,这话可不能传出去啊,我颜家一瓢饮,一箪食,居陋室,回也不改其乐,家里个个都是品德高洁为国为民之人,我今儿送钱来也是实打实的,可是胡说八道,这话要是传去了,我可是要找我家老爷子了!”
李二咬了咬牙,拿着筷子敲了敲碗沿儿:“食不言寝不语,闭嘴,吃饭,然后滚出宫!”
看着父皇无可奈何的模样,李承乾忍不住发笑,笑着笑着,李承乾又有些羡慕,他忍不住暗暗的想,父皇什么时候对自己能不那么严厉,能不能多笑一些,就像他和颜白这样,可以肆意的争辩一下。
为什么,温柔的父亲都是别人家的?
为什么,让父母满意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
看着颜白和父皇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辩着,看着父亲明明板着脸,可嘴角却不知不觉地微微上翘。
李承乾愣愣地想着,这颜白难不成是父亲的孩子?
不不.....
李承乾使劲地摇了摇脑袋,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