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没有去楼观台道院那儿的行宫里面过夜,也没有选择去仙游寺行宫那儿过夜。
虽然两边的和尚和道士都在庄子桥口等待,可一直等到庄子的灯都熄灭了,两拨人马才叹气摇头地离开。
他们以为有太子在,长孙皇后最少会选择一方,结果最后他们选择了住在庄子里面。
仙游寺的真兴大师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只要皇家不选择道院,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他都可以接受。
但李淳风对于这个结果则有点失望,他以为长孙皇后会来楼观道院拜见李家先祖的,为此他早早都安排了道院的众人打点好了一切。
结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太阳升起,李淳风换上了楼观学先生才能穿的院服,腋下夹了一本书,骑着毛驴晃晃悠悠地从楼观道院朝着楼观学走来。
他虽然不喜欢颜白强制地把算术改为数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自称自己为数学先生。
今天他有两节课,上午一节,下午一节,每节课一个时辰,上午的还好,都是大孩子,他们会好管一些。
下午就很难受了,孩子比较小,如果讲的知识过于笼统他就不能准时地从教室离开,那些孩子会有无数的问题请他一一讲解。
现在他觉得水泥很好用,和细沙搅拌在一起之后真的很结实,耐摔,好塑形,也不用担心时间久了开裂的问题。
楼观道院的神像很多,大殿的老君像最大,颜家给的那点水泥根本不够用,用了一大半水泥只做出来了一个石座,法身就别提了。
李淳风觉得最少还得需要两千斤左右的水泥。除了老君像,其余各殿的几百个神像也需要法身,这需要的水泥就更多。
有一就有二,自从知道了水泥的好处之后李淳风就看不上黄泥了,不光自己的看不上,长安各处道院也看不上黄泥胎了。
如此一算,这需要的水泥哪里是几千斤能解决的问题。
先前颜侯在北方打突厥的时候,他想趁着颜侯不在好多要点水泥,结果碰到了裴行俭这个死孩子。
鬼精鬼精的,张口就要那两百顷的楼观之地,说那儿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搁在那儿长草,不如给庄子用来种地。
这李淳风哪敢答应,那是前隋尚书苏威捐赠的纳福之地,要是给卖了,他就成了罪人,不光道院众人不原谅他,苏家人那儿也没法去说。
李淳风也知道这是颜家娘子裴茹借裴行俭之口说出的条件。
可水泥虽好,但地产李淳风不敢再开这个口子,上次的一块地产被颜侯一文钱买走,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把地产给丢了一块。
李淳风已经下定决心,这次颜侯回来他就好好地跟他谈谈,哪怕多花点钱也咬咬牙答应了,哪怕把毕生所学交给书院也在所不辞。
李淳风走到桥头的时候,长孙皇后正巧开窗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原野,自然她也看到了骑着毛驴的李淳风。
她觉得颜家庄子极好,远处的雾气朦胧的美景是长安宫里见不到的。
深吸一口气都能闻到地里粮食散发出的草木清香,庄子也很干净,看着让人舒服,夜里庄子很安静,除了猫叫声有些渗人之外,她觉得住在这里其实真的挺不错。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才走过桥头的是将仕郎李淳风道长吧?”
李泰伸出半个脑袋瞅了一眼,点点头,嘴里小声嘟囔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已经一月都没来讲课的他,母后一来他就来了,倒是会挑时候。”
长孙皇后爱怜地敲了敲李泰的大脑袋:“不准编排李道长,你父皇对他都尊敬有加,怎么到了你口中就胡咧咧,书院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你在这人就学会了编排人?今儿你父皇要在这儿,说什么也要让你回长安去!”
李泰揉了揉脑袋:“娘,孩儿真没瞎说!”
长孙皇后伸手点了点李泰的额头:“人家是高人,现在能来这儿讲课都已经算是破天荒了,连你父皇封他官职都是用得请,一月能给你们讲一次课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别不知足,换作别处求都求不来呢,知足吧!”
“不是!”
李泰扬起脑袋轻声道:“娘,我给您说,这事儿可不是您想的那样,李道长之所以来这儿教学是他自己来的,他要不来,隔壁仙游寺的高僧都来了。
颜侯说他们都想把对方比下去,有着扩大影响力的机会才不肯放过呢!”
李泰的话音才落下,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个呼吸间就冲到桥头,转瞬之间马蹄声又慢慢变小。
长孙探出脑袋往外看,一群骑着马的少年已经冲向了远方。
庄子里面的护卫松了一口气,个别的身子都有些发软,刚才的马蹄声像是大队骑兵冲锋的声音,而且人数不少。
一想到皇后在此,太子在此,若刚才这一波是贼人,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时候密集的马蹄声又传了过来,众护卫开始拔刀。
桥头的朱丁扯着嗓子大喊:“莫慌,这是书院大班的第一节课,每日都会如此,莫慌!”
密集的马蹄声再次奔袭而来,然后又远去。
李泰看着灰尘缭绕的大道,指着当头的那一个人对长孙皇后说道:“娘,当头个子小小的那个就是苏惠,他娘摊的鸡蛋面饼可好吃了,每日上午她都会给我带,时不时的她娘还会邀我去他家吃肉汤!”
“娘!”
李泰看着长孙皇后乞求道:“等大暑的时候书院休沐了,儿臣能不带他去宫里里面看看,也让他见见您和阿耶。
也让宫里的厨子给他也做些好吃的,不然孩儿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长孙皇后看着青雀,他忽然发现青雀一下子长大了,她轻轻地把青雀拥入怀中:“好,娘答应你。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可以把你的同窗都请到宫里去看看,也看看你的家,也让他们看看你的母亲。”
青雀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兴奋的脸色通红,如果不是皇家教育不能喜形于色,青雀真的想要跳起来大吼一声来宣泄心中的快乐。
长孙皇后突然皱着眉头道:“对了,青雀你怎么不去上骑射课?”
李泰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回道:“他们这个班骑射课是早晨的第一节,孩儿骑射课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时间是错开的,这中间还有其余班要上骑射课,先生说马儿也需要休息,所以每天上骑射课的时间都不同。”
李泰说罢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后天,后天早晨就不能给您来请安了,早起的第一课就是骑射,也是这个点,到时候您就能看到我也能从桥头这儿呼啸而过了。”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慧炬陪着太子,今儿你就陪陪我,咱们先去看看老爷子,然后你再带我去楼观学看看!”
“嗯!”
青雀带着长孙皇后下了小楼,走过几步台阶,就到了去往颜家的水泥路。
几只狗嗅到了陌生的气味,它们喉咙发出警惕的低吼声。
青雀觉得很丢面子,猛地弯腰,几只大狗扑棱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发出一声惨叫,夹着尾巴朝着远处跑。
青雀得意地哈哈大笑。
大肥听到了狗叫声,从远处伸出脑袋,看到青雀又在吓狗玩,他憨声憨气道:“青雀,你又顽皮了!”
大肥这话是跟老爷子学的,老爷子每次都是这么说颜白,他学到了,遇到庄子有孩子去逗狗撵猫,他看到了都会来这么一句。
青雀朝着大肥招招手:“大肥,小七呢,她不是一直说要告我状么,我娘来了,你喊她出来告状吧!”
躲在大肥身后的小七打算不见人的,她知道这是皇后殿下,娘告诫她要知礼,她怕失礼,所以选择避之不见。
现在听青雀这挑衅的话,早间的告诫早都忘记到了大宛过了:“青雀……你就是骗子,你不给我买糖你就是骗子,骗子骗子,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