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开始。
今年的制考相比往年有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秀才科和进士科两科,秀才科变得更难了,进士科变得更活了。
其余几科变化不大,明经科没有变化,还是需要死记硬背,不把儒家经典背诵下来,很难应付自如。
值得一提的是明算科出题人有李淳风。
为了避嫌,九月中旬的时候他就离开了,知道他在长安,但是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为了不耽误楼观学的教学,他的算术课都是李恪替他上的,李恪考过秀才,他来教,没有一个人敢有怨言。
今年进士科变化最大,杂文竟然放在了第一场。
所谓“杂文”,其实是诗赋,题目有两个,一个是《籍田赋》,另一个是《上元日赐百僚新火诗》。
考生可以选择做一首《籍田赋》,也可以做一首《上元日赐百僚新火诗》。
王玄策琢磨了一会儿,稍稍有些头绪。
觉得杂文试题要么偏重学子的民生见解,要么偏重学子的文才水准,以眼前所见的现实为题,要求学子自由答卷。
在考验急智方面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这两个题目很简单,夸赞就是了,出《籍田赋》题自然是让考生赞扬如今的皇帝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
《上元日赐百僚新火诗》则是让考生庆贺太平盛世,同时表明自己愿意为国效力的意愿。
这两个自然要写花团锦簇的文章,要赞扬。
王玄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并没有急于作答。
因为进士科规定是,初场通过才能进二场,二场通过,才能进三场。
所以,第一场的杂文非常重要,写诗的质量实在关系重大,可以直接说诗赋决定了自己能否入仕的命运。
王玄策把自己作好的诗写到白纸上,严格按照进士考试的诗作格式,五言排律,限定十二句。
这玩意可不敢写太多了,写太多了考官看不过来,也不愿意看,如今的王玄策正在研究格律声韵。
字也得写好,不能有墨团,为了让自己的手更稳,王玄策把冰凉的右手塞到了腋下,一边琢磨,一边暖手。
有的考生已经答完,正站在院子里面晃悠着身子,模样得意,他们的出现,让很多学子不由得加快了节奏。
其实,离考试结束的时间还有很长。
兵士收起他们的答卷,然后朝着礼部走去。
在礼部那里有二十多个阅卷的先生,他们要在里面待十天,这十天里所有的一切吃喝都由宫内提供。
十天之后才可以离开,这二十多人里面颜白就是其一。
因为颜白作诗作得好,主考官孔颖达力荐,所以,颜白很荣幸地成为了进士科杂文一项的考官。
跟他一起的还有三人,崇贤馆学士盖文达、李守素、还有考上过秀才的中书舍人许敬宗,加上颜白,四人一组专门负责杂文一项的筛选。
颜白在里面转了一圈,惊讶地发现,这次制考负责评审的官员里好像除了自己不是秦王府十八学士,其余人都是。
颜白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评卷的先生,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
千古大阴人像个小厮一样来回走动,谁的水杯空了就给谁续上,没办法,这里这么多官员,许敬宗和这些人都是出自秦王府。
到如今,他的官职反而是这些人里面最低的一个。
颜白不说话,许敬宗不敢找他搭腔,他虽也常吹嘘自己是从龙之臣。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个从龙之臣有污点,身为文人,却失去了文人的骨气,虽说是从龙之臣,但论帝心……
许敬宗觉得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份量没有颜白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高。
许敬宗也想和颜白处好关系,毕竟颜白是颜家人,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孔家。
如果能和颜白处好关系啊,他能为自己说上一两句话,自己在朝堂上也不至于像个隐形人一样。
可许敬宗心里苦啊,这颜白根本就不搭理他。
天色黑了,兵士送来了考生的卷子,这是第一批的行卷,颜白等人批阅完了之后还有第二批,第三批。
等杂文这一项考试结束,那时候才是最大量,如今只能算是零星,许敬宗从兵士手里接过卷子,然后具名。
看着手里的卷子,许敬宗先是把卷子送到年长的李守素身前,李守素睁开眼,轻声道:
“延族,官场不以年长论资历,主考官早间已经说了杂文项当以宜寿侯为主,我等为辅,给宜寿侯送去吧!”
许敬宗早就料到结果如此,刚才那么做也是做做样子而已。
别看现在李守素说官场上不以年长论资历,这话要是能信,许敬宗觉得自己也不用小心翼翼了,若是自己真的先把考生行卷送给颜白。
李守素绝对会甩脸色,官场上的事儿不论资历论什么?
颜白从许敬宗手里接过行卷,这个时候的考试不是糊名制,考生的籍贯,师承,姓名都看得清清楚楚。
颜白把卷子分出一半给了许敬宗,笑道:“许舍人秀才出身,文采斐然,来来,一人一半,一起看吧!”
许敬宗笑了笑,接过卷子,自然地就坐在了颜白的身边。
看了十多份,颜白放下了心,考生写的诗赋并不是很深奥难懂,有的考生把诗词写成了顺口溜,看着蛮有意思。
用颜白的理解的是,进士科的杂文项就好比“命题作文”,题目给你规定死了。
好写是好写,但很难出现高水平的作品。
所以,这些诗赋在颜白看来都差不多。
许敬宗看得比颜白的快多了,颜白才看了一半,他已经全部看完了。
见颜白还在看,许敬宗也没出声,仅是静静地看着,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许敬宗见颜白抬起头了这才出声道:
“宜寿侯,进士的“甲”不轻易授人,不过,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举子只要被录取,便是登第!”
颜白想了想便明白许敬宗的话里的意思,笑道:“人情债么?”
许敬宗笑了笑:“不全是,有一部分是人情债,只不过陛下登基以来,武德年间的旧事已经越来越少了。
更多的还是为了权衡,虽然某些人能得“甲”,但运道已经用尽,恩情已经还完,他今后的一切还得看机遇了!”
颜白笑着朝许敬宗拱拱手,表示受教了。
见案桌已经没有了卷子,颜白准备去贡院走走。
许敬宗见颜白还是不愿同自己多说话,心里不免叹了口气,他总感觉颜白在同自己刻意的保持距离。
扪心自问,许敬宗觉得自己也没有对颜白做过落井下石的事儿。
可宜寿侯这么刻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敬宗想不明白,也搞不懂。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贡院内灯火通明,左右回廊上灯火闪烁,颜白看到的是近千人的在贡院内挑灯作诗的壮观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