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日,天晴,宜出行。
正月二十,颜白等人到达洛阳,自洛阳开始,众人开始有序地搭船,然后争取在二月中旬至月底的时候到达泉州。
二月初一,颜白等人到达苏州,此后,晕船晕的生不如死.....
袁天罡盘腿坐在船头,看着大吐特吐的颜白神情自若,扭开铁水壶美美的喝了一口,然后爱怜的塞到怀里。
这玩意是真的好,比竹筒水壶好太多,结实耐用不说,还轻巧,如果在上面刻上花纹,以后出行的时候随身携带就再好不过。
遇到贼人,还能抡起来打。
待嘴里的美酒从喉咙滑下,袁道长继续对着颜白讲道:“早在先秦时期,闽是越族中的一个分支,故称为“闽越”!”
......
自闽越国灭亡后汉朝统治者将闽越人大量外迁至江淮地区,留存在泉州的闽越人数量便变得极为稀少了。
再加上许多王朝对闽越不争不管,不闻不问,闽越的人也就更加稀少。
秦朝时期虽然也设立了闽中郡,但根本就是象征性的设立一下,跟后面的许多王朝一样放弃对它的管理,或直接承认原有地方管治。
再加上八山一水一分田之地形,使其不容易受侵。
然后就被称为兵家不争之地。
成了很多人的避难圣地,闽 ,从字体上看“门”内“虫”,虫乃蛇也,气温适宜,天时地利,十分有利于各种蛇虫的繁衍生长。
加上蛇虫具有攻击性和毒性,因此生活在那里的人很是崇信蛇的信仰。
逢年过节,供奉不断……
百姓虔诚……
所以说又称为仙家必争之地。
严格意义上讲泉州、漳州、潮州才能被称为岭南之地。
“墨色啊,不要嫌老道我啰嗦,这次陛下派你来,授你便宜行事就是看准了你的本事的,所以在这里你撒丫子跑都没事儿,治理好了你有大功,治理不好跟你又没有一点关系……”
“你看啊,老道说了这么多,又算了这么多,说的口干舌燥,多少有点人情味在里面吧,所以呢......
老道我也不求你别的回报,只希望老道我找座山修建山门的时候你别来找我事,算是给老道一点薄面,我承你的情……”
脸色苍白的真兴大师闻言冷哼一声:“墨色,所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今后楼观书院所有学子一年四季的求学衣衫我佛门愿一力承担。
贫僧不求别的,只求我佛门修建庙宇的时候,和道门有间隙的时候你别偏袒任何一方。”
袁天罡见真兴大师直接下荤菜,怒道:“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真兴大师笑道:“佛法无边,智慧无量,修心养性,人生自在如来!”
袁天罡和真兴大师两人喋喋不休,颜白吐得昏天地暗。
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越老越有精神,从长安到洛阳之后开始坐船,那时候两人就在吵,如今已经二月了,都过了苏州,两人还在吵。
离泉州还有一半的路程,看样子他们还是会继续吵。
走运河的时候颜白觉得还好,顺流而下,船体平稳,除了迎面的风有点大还可以忍受,闲暇之余还能煮茶观景。
颜白觉得自己体质还行,能受得了马背的颠簸,也能受得了行船的枯燥。
谁知道一过苏州,小船入海之后,颜白觉得自己选择坐船就是在生和死之间徘徊。
一个浪头打过来,颜白觉得自己会立刻葬身大海,然后下一秒船体又回正,紧接着又一个浪头打了过来。
这还是贴着海岸线走,抬眼就能望到陆地。
若是行驶到深海区,放眼望去皆是茫茫大海,那真的是把脑袋悬在了裤腰上,能不能活命真的就看硬不硬了。
颜白不止一次地想问这船快不快,离泉州还有多远。
可每次话到嘴边颜白又忍住了,他是真的怕船夫说:快,沉的也快!
颜白已经很后悔了,他临走时信誓旦旦的告诉裴茹,每逢年中和年底大朝会的时候他都会回来。
之所以敢这么说,给颜白最大的底气就是坐船,颜白天真的以为只要把船满帆,睡个十多天就到了。
如今看来,这哪里能睡的着,就怕睡着了再也醒不来。
这哪里是来当刺史的,这就是流放。
怪不得李二说“一言决之”时朝中群臣一句话不说,这还说什么,能活着就不错了,光是坐船就能要人的命。
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在二囡的搀扶下颜白瘫坐在船舱里。
二囡一点都不晕船,用她的话来说他打小就在利州长大,跟着他阿耶武士彟巡视州府很多时候都是坐船。
她已经适应了晕船。
大肥不晕船,但是有些怕水,走动都是低着头,能不看水就不看,一看就很惶恐。
颜白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右手紧紧地握着颜白的手,左手紧紧地牵着二囡的手,就跟牵小孩一样,就跟鸡妈妈一样。
两个人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独孤家管事的那个娘子比颜白更惨,已经吐得不成人样了,跟着她随行而来的三名侍女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们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长这么大怕是第一次坐船,第一次看海。
在这船舱里她们宛如学走路的婴儿一般跌跌撞撞,别说照顾别人了,她们三个还得靠二囡和大肥照顾。
颜白本想依靠着独孤家的匠人来泉州大展拳脚呢,现在看来这独孤家的小娘子能活到泉州就不错了。
这么弱的身子,长得好看也没有用,一样的吐,一样的晕船,一样的在盘算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敬宗虽然是南方人,但好像他也没经历过如此长远的航行。
整个人已经不行了,已经烧了三天,全靠面汤养着,硬食吃不了,吃多少吐多少,席君买偷偷的告诉颜白,说他遗书都写好了。
没有人的时候还会一个人偷偷哭,说什么他错了,他说好像把自己的位置看的有点高,好好的中书舍人不当,好好的长安不待,跑到这里来
结果,现在随时可能会死在船上。
颜白见所有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立刻传令道:“传令下去,天黑之前找个合适的地方靠岸,我们暂且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随着颜白的命令发出,当前的船头升起了一面彩旗,晃动几下,身后的彩旗跟着挥舞,近百条船,数千人的队伍开始做出呼应。
船老大见颜白始终皱着眉头,信心满满地说道:“县公,小的当时就是走这条线跟着裴公去岭南。
那时候番禺人王仲宣叛乱,冼夫人派孙子冯盎出师,斩陈佛智,与鹿愿、慕容三藏军会师,共败王仲宣。
然后冼夫人亲自披甲乘马,张开锦伞,统领彀骑,护卫朝廷所派的使者裴老爷子巡抚岭南诸州,那时候可不是到泉州,而是一直到雷州……”
船老大是裴家的老人,名叫裴老三。
在洛阳和长安之间来回跑船,主要就是帮朝廷运送粮食,这次听闻颜白准备坐船到泉州上任,裴茹就去找了大舅子裴宣机。
裴仁基就把裴老三给使唤了过来。
是个能信得过的人。
听闻船要靠岸休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原本悲戚的脸庞也多了些笑容。
随着夜幕的降临,百艘船开始降帆,速度也越来越慢,待船锚放下,船身不再摇晃,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神奇的是,原本发烧要死的许敬宗竟然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船舱,朝着颜白连连作揖,这几日要不是颜白给他灌药。
说不定人早都没了。
简单的休息了一夜,睡不着,海风太大,人冻得要死,简单的补足了些淡水,众人迎着朝阳再度出发。
这一次,会直接到达泉州,能不能活着,就看命硬不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