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越石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身上的伤明明已经好了,但他却连大门都不敢出。
跟他玩的好的几个友人同样如此,哪怕如今临近年底,长安是最热闹的时候,但是他们都选择了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
双目无神的在看书!
颜白回来了!
人就在长安!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进宫,也不是去跟友人相聚,更不是走亲访友。
而是直接打马来到贺兰家的门口,一马槊就把大门口一个石狮子的脑袋削掉了半个,然后直言不讳道:
“别嘴上说的厉害,都在军伍上混过饭吃,有本事出来比划比划!”
贺兰家就算是祖上最鼎盛时期也不敢惹颜家,更何况现在已经日落西山,家道中落,而颜家依旧如日中天,在朝廷中担任要职。
所以,面对颜白的挑衅,贺兰越石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只求御史快点来,赶紧把这杀气腾腾的颜白拉走。
不然不光石狮子也保不住了,就连府邸的大门都够呛。
颜白的胡作非为自然招来了御史,只不过现在御史对弹劾颜白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
弹劾来弹劾去,陛下给颜白最大的惩罚就是罚俸一年,俸禄罚完了,再有弹劾的文书陛下就不看了。
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可罚的了。
颜白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做事很轻浮,但做官却是一个干吏,从县尉到县令,到兵部侍郎再到独掌一军,就没有人说他不好的。
人家做的事,是实实在在对得起良心二字。
再者而言,这颜白心眼太小,今日你弹劾了他,说不定哪天在朝堂上他抓着你说错的话立刻就还了回来。
如今,御史台算是琢磨出点味道来了。
既然陛下都不管,那就不要去招惹他,走正常流程就行,陛下看不看那是陛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好自己御史的职责就行了。
遇上颜白这样的你跟他讲理,他跟你挥拳头的,你跟他挥拳头,你又打不过他,这样的一个你骂不过,又打不过的狠人。
还是少招惹。
更何况,颜白才从岭南回来,那可是岭南啊。
是所有官员都谈之色变的地方,去了那里当刺史,跟流放没有多大区别,平心而论,这么安排就是朝廷亏欠了他。
都到这个地步了再弹劾他,陛下说什么也不会大张旗鼓的罚他,了不起口头训斥几句,做做样子,这事就过去了。
总不能让颜白罢官吧。
能让一州刺史罢官,把他搞罢官了,泉州谁去,来回几千里,有那个命当泉州刺史不,再说了,让颜白罢官。
那颜白得犯多大的事?
估摸着颜白把贺兰越石打死才有丁点的可能,可是呢,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两家也没有多大仇怨,颜白今日就是来给徒弟出气的。
虽然有仗势欺人之嫌,但为晚辈出头,合情合理,人之常情,颜白只是做了大家想做又不好意思做的事情。
被御史劝走,众人这才是松了口气,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才是御史最希望的,谁希望自己天天为点屁事时时刻刻忙碌着。
在东市呆着,喝点热茶多舒服,如今年底,正是热闹的时候,光看不买,热热闹闹一天就又过去了。
孩子最喜欢甜食。
泉州的甘蔗进了长安,东市卖甘蔗的摊位上围满了孩子。
但这些甘蔗根本就不赚钱,不是甘蔗在长安销路不好,而是从泉州到长安太远,按照路程,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折算下来其实根本就不划算。
还好回来的时候是冬日,温度低,捆绑好,用兽皮把甘蔗盖上不让它受冻就足够了,不用担心会烂掉。
若是夏日就别想了,估摸也到不了长安。
运回来的一船甘蔗,一半拿去卖,一半被颜白拿去送人。
甘蔗送人一点都不丢人,长安城所在的关中地区,本身是无法种植甘蔗的,一般在长安出现的甘蔗都是南边进贡来的。
李二就曾把二十根甘蔗当作珍贵的礼物赠送给了杨师道,所以这次回来,颜白直接大方的给李二送了九十九根。
气的李二抄起甘蔗就要捶颜白,甘蔗断了,李二赏赐给了吞口水的李治,然后拉着颜白在宫里待了一天。
所以,孩子们能在长安城看到甘蔗长什么样子是一次很珍贵的体验,吃甘蔗也就变成了孩子们最近最想实现的愿望。
甘蔗摊位前,家长一边骂孩子乱花钱,一边砍价一边掏出几枚铜板,挑来挑去,挑了最甜的一节买给了孩子。
颜白等人此刻正在饮马湖边晒太阳吃烤肉。
尉迟宝琳,李崇义等人在听完颜白把泉州的风土人情讲完了之后沉默了许久。
他们没有想到被称为烟瘴之地的泉州会有和长安截然不同的光景,李晦把手里啃完皮的甘蔗塞到他儿子李荣手里。
然后满脸期待的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长的鱼刺,低声道:
“泉州的鱼真的能长这么大?墨色,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不会拿着某个兽类的骨头来哐我的吧,你告诉,这骨头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颜白笑了笑道:“书上不是写了海洋多大鱼么,我跟你说,这个鱼是我随便抛下一杆拉起来的,算是小的。
薛之劫知道吧,用拇指粗的麻绳当鱼线,钓起来了一只一百多斤的大鱼,你是没有见到,那鱼才叫大,三个人都险些拉不住。”
李晦愣愣地张着嘴巴,他不敢想一百斤的大鱼是什么模样,李崇义瞅着已经被大鱼夺去心神的李晦,拍了拍李晦的肩膀笑了笑:
“别犯痴了,那是大海,他们钓起来的是海鱼,海鱼大……”
史仁基笑了笑,吐出一口带着鲜血的甘蔗渣,这年头吃甘蔗能吃的满嘴鲜血还意犹未尽的他是头一人。
喝了口淡茶漱了漱口,史仁基笑道:
“墨色,抱歉的很,你六月的来信我看了,你在泉州缺人,我本该找点人给你造势,但我阿耶说,我们家守好长安的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别的全不要。”
史仁基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家老爷子身子如今越来越不好,胆子也越来越小,生怕我和我大兄把这家糟蹋没了。
今年跟着陛下祭祖的时候去书院找了谢神仙,他说也就这两三年了!唉,我这个当儿子的实在是不敢忤逆他。”
颜白听闻,不由得叹了口气,像史大奈这样的老将如今身子越来越不好了,翼国公秦叔宝如今全靠药养着,没日没夜的咳。
望着歉意的史仁基笑了笑:“有什么好抱歉的,你看我像是那无趣的人么?放宽心,每家都有每家的安排。
对了,回去告诉老爷子,如果不嫌弃,等史思光和史思远年岁到了送到楼观学吧,估摸那时候泉州刺史我也该卸任了,我帮着看看吧!”
史思光是史仁基大兄史仁表的孩子,史思远是史仁基的孩子。
这两个都是贞观六年出生,如今五岁多,和颜韵和颜颀差不多大小,再过两年也刚好到了入学的年纪,进楼观学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