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上一辈子的往事，陆早早已经没有那么难堪，也没什么难过的情绪奔涌而来，甚至有些平静地想，其实谢洄年做出这样的行为也无可厚非，毕竟面对一个不喜欢的人，也很难拥有什么包容心和平常心。

    换做他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自己也实在太不应该。

    陆早早后知后觉地甚至感到有些抱歉。

    她转头望了一眼谢洄年，发现对方的思绪似乎也有些飘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十几秒过后，才用十分沙哑低沉的声音对陆早早说：“走吧。”

    从海洋馆另一侧人少的出口出来，外面是一片巨大的草坪和人工湖，芳草如茵，景色很好，有小孩和大人在这里放风筝，还有小摊贩在摆摊买一些小饰品和玩具，一片欢声笑语、嬉笑玩闹。

    没走一分钟，谢洄年突然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天空。

    天际被绚烂的晚霞染色，暮色迤逦，云山翻涌，阳光洒在湖面的波纹上，波光粼粼地闪耀着。晚风吹涌，湖边栽种的杨柳枝条荡漾起来，像是绿色的一道波纹涟漪。

    夕阳下沉，金色的光打在谢洄年脸上，让一切景色都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

    陆早早抬头，看着夕阳，看着落日，身边站着的人竟然是谢洄年，真是犹如幻梦一场。

    仿佛时空回溯，那时候没有奔赴被看见的一场落日，现在重来一世，兜兜转转，还是以另外一种偶然的方式共同观赏了——或许其实，也没那么遗憾了。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隐去了，耳畔只有风吹过的回响。

    夕阳像一幅燃烧着的画，以极迅的速度裹挟了整片天空，远处的山峦像分割天空与土地的阴影。很快，夕阳下沉，天空中的颜色逐渐变暗，只剩下幽蓝灰败的一缕光。

    就算是南柯一梦，也总有梦醒来的一瞬。

    走出那片草坪，两个人重新回到猫咖店，叶苒的表情十分从容淡定，像是对一切情况都已经了如指掌。

    等等已经困得要打鼾，眼睛都睁不开，被陆早早抱着，十分乖巧温驯地把头埋进她的臂弯里，动也不动。

    谢家的司机已经到达这里，谢洄年嘱咐司机先把陆早早送回家。

    抱着等等又提着一大袋东西，她十分艰难地摆了摆手，“不用了，这里很好打车的，我……”

    话还没说完，谢洄年几乎是很强硬地把陆早早整个人提坐在了后排的车位上，声音似乎变得更哑了，“坐着，累了一天了，让等等赶紧回家。”

    好吧，望了一眼怀里像是累瘫的等等，陆早早选择闭嘴。

    车门被轰地一声合上，陆早早透过车窗去看他。

    谢洄年站在路边，头发被风吹得微微飘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走了太久还是出于其他原因，陆早早这才发现谢洄年的脸色十分苍白，额间有微微沁出的虚汗，看上去显得很疲倦虚弱。

    车子渐行渐远，后视镜里的谢洄年逐渐变成一颗趋于虚无的黑点。

    越走越远，直至车身完全消散在晚高峰的车流之中，谢洄年才躬起身，克制不住般地咳嗽起来，平复之后，有些费力地喘息。

    临近傍晚，天已经黑了一大半，陆识卿才终于忙完一段工作，按了按有些疲倦的眉心，伸手招呼陆清婉，“走吧，清婉，哥哥带你去吃饭了。”

    陆清婉从沙发上坐起身，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踏出电梯，来到停车场，陆识卿亲自开车带她去那家据说十分难定的西餐厅，主厨是一位法国人，享有盛名。

    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不出所料看见车头摆放了一尊神女像。陆清婉面无表情地系好安全带，抬头，在后视镜里看见自己一双没什么焦点、漠然又冷冽的双眼。

    来到餐厅，店长似乎一早就在等待，看见陆清婉的半个身影，便亲自上前踏出店门外去迎接，看见身后的陆识卿，笑容更加明媚得体。

    来到早就定好的包厢，一切布置得十分精致讲究，包间里温度适宜，不徐不燥，有一股雅致清冽的木兰花香，但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外面是璀璨的江景，灯光摆件将一切渲染得十分恰到好处。

    穿着黑色西服的侍应生很快上菜，等待时间很短。

    先上了两道三文鱼酱和法式鹅肝，后续又摆上来一些，陆清婉连头都懒得抬。

    兴致缺缺地叉起盘子里的三文鱼，象征性地嚼了嚼，然后咽下去，没感觉有什么特别，跟家里的厨师做得差不多，全都很一般，她很无聊又冷淡地想。

    陆识卿已经给她切好了牛排，推到陆清婉面前，体贴得好像陆清婉才是今天这场宴会的主人公。二十分钟后，两个人都已经用餐完毕，一些甜品还没来得及上，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菜品几乎没怎么动过。

    都吃得很少。

    陆清婉看向陆识卿，询问，“大哥你怎么不吃？我特意定好的店。”

    “刚刚工作完，没什么胃口，不是不喜欢你专门定好的餐厅。”陆识卿很宽和地跟她解释。

    陆清婉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下。

    店长没过多久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走进来，姿态得体，语气诚恳，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递到陆识卿面前，嘴角弧度完美，体面得挑不出一丝错误，仿若专门训练过的一样。

    “陆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听闻今天是您的生日，本店特意送您的一份小小心意，东西微薄，还望海涵。”

    陆清婉淡淡扫了一眼，今年某个品牌的最新款领带，价格比这顿饭贵，绝对算不上便宜。

    然而陆识卿却突然变了脸色，厉声说不用了，很快又恢复过来，用沉静的目光看向对方，表示自己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把礼物收回去吧，随后礼貌地道了声谢。

    陆清婉手撑着下巴，用那双眼盯着陆识卿，半晌后移开——看来她大哥不是因为忙碌错过自己的生日，而是十分厌恶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