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兰见她坐在窗前发呆,忍不住劝道:“姑娘要是担心陛下,就进宫去瞧瞧吧。”
云卿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斟酌了片刻后摇头道:“我去只会让他分神,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宫外等着吧。”
眼看天快要黑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连带着胸腔里的那股烦闷一并释放了出来。
意料之中的结果不是么?
即便没有闵澜,也会有别的变故,镇北侯府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与其等他们在背后憋更大的招,不如接下这一个。
她相信他能平衡好朝局,解决掉北戎的隐患,夺回镇北侯的兵权,给他们孩子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见灵染端着糕点走进来,云卿转了转眼珠,含笑询问:“灵染,你是不是也精通医术?”
她是陛下精挑细选送过来的,武功医术这种最寻常的技艺,应该都掌握了。
灵染稳稳地将托盘放到案几上,后退两步颔首道:
“是!奴婢精通医理,医术虽然不及顾院首那般出神入化,但把个脉,治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不在话下,
之前姑娘没问过奴婢,奴婢便没向您言明,还请您恕罪。”
云卿将胳膊往桌上一摊,撸起衣袖露出了皓白的手腕。
“你给我把把脉。”
灵染见她对自己一点都不生分,完全将她当做了心腹,眼眶倏地一涩。
她往前走了两步,半跪在脚踏前,伸指搭上了她的脉搏。
探了片刻后,只觉脉象如玉珠滚动,沉稳平缓,却又蕴着一股蓬勃生机,井然有序,是滑脉无疑。
“恭喜姑娘,您确实有了身孕。”
云卿与青兰对视一眼,从彼此眸中看到了晕染开的笑意。
青兰急忙拿了个引枕塞在她身后,开始絮絮念叨:
“姑娘可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了,以后无论是站着或是坐着,都要谨慎再谨慎,
还有吃的方面,也不能再贪嘴了,那些冷的辣的刺激性过大的,暂时都不能碰。”
说完,她又让灵染仔细检查了一下盘子里的糕点,确定没有孕妇忌讳的东西后,才重新放回她面前。
云卿有些无语,“用不着如此谨慎吧?”
回应她的,是两个丫头齐刷刷射来的不赞同的目光。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
说完,她缓缓伸手抚向自己的小腹。
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感觉像做梦似的。
她马上就要当娘了么?她怀上了他的子嗣?
月余前还想着摆脱裴玄后去浪迹天涯,等年龄大一些了再收养两个孤儿傍身来着。
没想到短短两月光景,她腹中就孕育了一条小生命。
好神奇!
真是不一样的体验!
她心里万分欢喜,宝宝还没出生呢,就想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她)。
青兰见自家姑娘讷讷的,完全没了往日那股精明劲儿,只觉好笑。
“这么大的喜事,姑娘确定不进宫分享给陛下听么?”
云卿盯着小腹瞧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的挪开视线。
“他眼下估计焦头烂额的,分不出多少心力感受这份喜悦,还是等几日吧,待事情解决后再与他说。”
青兰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理。
天大的喜事自然要在合适的时候分享,这样才能品出幸福来。
要是现在去乾宁殿,姑娘前脚告诉陛下这个好消息,朝臣们后脚觐见,那岂不是扫兴?
“世子那边呢?也要瞒着么?”
云卿眨了眨眼,提醒道:“阿铮要是先一步知晓,陛下那醋坛子估计得掀个底朝天,这种不讨喜的事,咱还是别干了吧。”
“……”
青兰抿着唇笑。
一旁的灵染也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
海棠苑里喜气洋洋的,宫中却人心惶惶。
乾宁殿,灯火通明。
萧痕紧急召见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的官员,命他们严查北戎九王子被杀之案。
随后,他又召见了都督府的左右都督以及兵部尚书,让他们密切关注北戎的动静。
右都督司马丞三年前奉先帝旨意前往邺城平乱,月余前才回京,对北境的情况比较熟悉。
听完帝王的部署后,他试着开口道:“陛下,镇北侯镇守北境十多年,他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
去信给他,让他调动镇北军防御才是上策,北戎此番有备而来,恐怕不会给我们多余的时间从别处调兵。”
兵部尚书躬身附和,“臣赞同司马都督的提议,陛下,镇北军本就是为守护北境百姓而设,
如今情况紧急,一旦九王子的死讯传回北戎,闵雄那老匹夫怕是会立马起兵,唯有镇北军才能解燃眉之急。”
萧痕靠坐在龙椅内,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御案。
他看似焦头烂额,实则心有成算。
既然某些人急着给他施压,那他就成全他们,将这条利益链的牛鬼蛇神一网打尽。
“那就有劳柳爱卿代朕拟一份密旨发往镇北侯府吧。”
兵部尚书急忙叩首,“老臣领旨。”
安排好一应事宜,等所有朝臣全都退下后,萧痕唤来冥起。
“他怎么样了?”
冥起颔首道:“已成功脱身,准备出京,他想在离开前见您一面。”
帝王嗤笑出声,“要求还挺多的,朕都帮他保住了狗命,还不赶紧回去夺权,搁这讨价还价呢?”
冥起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静默片刻后,萧痕缓缓起身,踱步绕过御案朝台阶下走去。
“带路。”
“……”
深夜。
通往墨阁总舵的小溪边,两道黑色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其中一人是萧痕,他正负手而立,静静地注视着远处漆黑的夜幕。
另一人身穿劲装,满脸的络腮胡子,瞧着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
当然,这是易容过后的。
闵澜弯身鞠了一躬,语调平缓道:“多谢皇帝陛下的救命之恩,
小王承诺,待我控制住北戎王庭后,就递交国书,与南萧共建同盟之好。”
萧痕淡淡一笑。
他不担心北戎不会乱,一个被亲生父亲逼上死路的人,还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有此人去搅动北戎的内政,他便能腾出手去收拾镇北侯。
甚好!
“咱们各取所需,王子殿下不必多礼,此去路途遥远,望珍重。”
闵澜温和一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抹窈窕身影。
明知不可求,他却依旧开了口,“日后我可助陛下收复北境兵权,只求您应允我一事。”
萧痕挑了挑眉,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