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坡上,汉军营帐中。
这里虽说是樊哙专门为萧棠儿所扎的营寨,却也是汉军伤兵养伤、治病的地方。萧棠儿去汉军大帐见过樊哙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此时此刻,她正给伤兵外敷金疮药,忽然就有些走神了。
卢弃看到犀角梳会不会来,萧棠儿心里实在没底。眼下能够影响卢弃来到这处敌对军营的,除了她们的感情,还有很多因素。这些因素,任何一个发挥了作用,都会成为卢弃很难逾越的障碍……
不过,萧棠儿还是很想见见卢弃。任性也好,相思也罢,眼下很可能是她们相见的最后机会了。没来军营之前,萧棠儿就听了蓟城被围之事,可是却没想过事情会如此严重。一旦蓟城被汉军攻破,等待卢绾和卢弃的肯定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她跟卢弃可就阴阳两隔,再想见面,可就不可能了。另外,萧棠儿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见卢弃,除了担心见不到,还有个原因就是汉军和燕军终于休战了。短暂的休战实在难得,如果不及时把握住,错过了,可就只剩下后悔了。
总之,萧棠儿考虑了许多,也第一次由着自己的性子。
她想见到卢弃,尽快见到卢弃,朝思暮想的情郎。
“萧神医,您在想什么呢?脸竟然红了。”
和萧棠儿相熟的受伤老兵,见她长时间走神,笑着说了一句。
“有吗,我脸没红吧?”萧棠儿摸了摸自己的面庞,正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军营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不知道怎么的,萧棠儿很笃定,这就是卢弃来见她的马蹄声……
“他来了。”
含糊地说了一句,萧棠儿丢下手中药物,挑开帐帘,走出了军帐。
果然,她一出营帐就看到了骑在小红马上的卢弃。
好些日子不见,卢弃高了壮了,更加结实了。
此时夕阳西下,灿烂的晚霞正好在卢弃身后绽放。
萧棠儿望着霞光笼罩下的卢弃,竟然有些眼晕。
“你还真的来了。”
一句话说出口,萧棠儿发现她的眼角湿了。
“还不是被你逼的,你不是说我若是不来,犀角梳还给我,从此便不再牵挂,我被这句话给吓到了,便冒着被汉军活捉的风险赶来了。”
卢弃故意如此说,望着萧棠儿伸出了手:“敢上来吗?”
“什么?”萧棠儿在激动中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来吧!”
小红马绕着萧棠儿跑了半圈,卢弃忽然俯身一揽,就将萧棠儿稳稳当当揽上了自己背后的马鞍上。
“坐稳当了!”
“驾!”
卢弃提醒了一句,扬起了马鞭。
马鞭还没落下,小红马就疾驰而去。
“啊!”
萧棠儿一声惊呼,顺势抱紧了卢弃的腰。
后世有诗句:相见时难别亦难,萧棠儿对卢弃的感情便是这样。
她们相见时并不见得就有多么卿卿我我,但是,她们分开后,却一直在挂念着彼此。她们的恋情也在这份挂念中,不断升温。就好像她们用一根难以触摸到的感情纽带,相濡以沫了好些个日日夜夜。
“驾,驾!”
卢弃还在扬着马鞭,小红马还在肆意驰骋。
萧棠儿回头望了望天边的红云,依偎在了卢弃后背上。
“驾,驾……”
卢弃身子微微一震,随着心跳的加速,催赶马匹更加急促了。
萧棠儿依偎在卢弃后背上,随着道路的颠簸,起起伏伏。
她的心情也随着这种有韵律的起伏,飞向了天际……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小红马停在了河边。卢弃望着落在河面上的粼粼波光,空闲的左手盖在了萧棠儿的左手背上。“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回蓟城吗?”卢弃轻声问。
萧棠儿在他背后摇了摇头,梦呓般说:“其实,那天在蓟城外分别时,我见二哥和桃六娘要浪迹天涯,心中也涌起过同样的想法。”
“卢弃,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动情之下,萧棠儿左手外翻,右手上盖,将卢弃的左手握在了软绵的手里。
“我是真的很想带着你逃离这一切,可惜我实在没有这个资格。”沉默了许久,卢弃幽幽地说。
“为什么?”萧棠儿不理解,双手有些僵硬:“你们就是想尽办法,蓟城还能支撑多久呢?还不如……我知道你放不下你父亲,可是,你想过没有,从他决定反叛的那一刻开始,等待他的就有这一天。”
“我放不下的并不只是蓟城,还有长安,邯郸、临淄、六县、临湘……我大汉的辽阔的疆土,苦苦挣扎的黎民百姓。”卢弃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作为大汉的太子,未来的君王,他并非贪恋权贵,而是想尽自己最大努力做些改变。这才是他真正放不下的。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萧棠儿并不知道卢弃的真实身份,因此,在她听来,卢弃说的这些似乎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听不明白就对了!”
卢弃笑了笑,又扬起了马鞭:“夕阳正好,我们沿着河边走走。”
“哎,你……”萧棠儿仰起脸,正想让卢弃把话说清楚,小红马突然向前一颠,她又被迫贴靠在了卢弃的后背上。
小红马沿着河岸线,追着落日,不断奔驰,萧棠儿在颠簸中,将卢弃贴靠的越来越紧。她那两只绵软的玉手,早就紧紧地抱着卢弃的腰。
“知道吗?父亲已经被吕后下了大狱,我几次想探望他都不可能。”就那么颠簸着,依偎着,萧棠儿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本来想跟卢弃说,眼下卢弃已经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可是这样的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珍惜当下吧,明天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萧棠儿心中一酸,泪水更加的汹涌。
“你是说萧丞相被吕后囚禁了起来了?”
卢弃吃惊不小,猛然扯紧缰绳,将小红马停了下来。
“是啊,陛下病重,吕后开始排挤父亲。”萧棠儿擦着眼泪点了点头,望着卢弃宽阔的后背说:“其实这事也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