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窈睁开眼睛，在看到周世辉的脸以后，她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冲着周世辉说：“我不想他死，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害死他。”

    周世辉知道，章之窈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他担心，隔壁房间里面的保姆听见。

    他就柔声说：“我明白，我明白。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在这里，你别怕。妈的情况虽然不好，但是再活几个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等天亮了以后，你跟她好好聊聊，你们说完话以后，我们马上就买机票回海城。”

    说着，他轻轻地擦掉了，章之窈脸上的汗和泪水。

    章之窈哭过以后，脑子里面突然清明了起来。

    她见周世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睡意，她就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怎么觉得，昨天的那场车祸，有些诡异？我们回沈城的事情，就只有妈知道。杜毅他们家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你怎么能够判定，昨天的那个司机，是杜家派来的？”

    “这么恨我的人，除了杜家，不会有别人。”

    “妈不会出卖我们的，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把自己的财产，都全部留给你。她想要你死的话，又何必去做这些事情？”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们的航班信息，又是谁告诉给杜家人的呢？难道他们手眼通天，能够自己去查到订票信息？”

    “他们家确实有些势力，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我在网上看到，有些订票系统内部的员工，会把明星的航班信息，卖给粉丝。杜家的人，会不会也是通过这样的渠道，拿到我们信息的？”

    “这也有可能。网络时代，什么信息都可以在网上花钱买。”

    两人说完这话以后，同时陷入了沉默。

    为了安抚章之窈，周世辉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两人跟小时候一样，相拥而睡。

    第二天早上，章之窈一吃过早饭，就被萧晓玲叫去了她的房间。

    萧晓玲将保姆支出去以后，指着衣帽间里面的柜子，小声对章之窈说：“我告诉你密码，你自己去开那个保险箱。里面是我这些年，断断续续买下的几套房子的房产证。写的都是你的名字，不需要过户。”

    “这几套房子，全国几大城市都有，地段和位置都不错。我买的时候，价位还算合理，现在应该都涨了不少。”

    “你们想过去住，就去住。想卖掉，也可以，你们自己看着处理。”

    “还有一些首饰，都是有收藏证书的。你喜欢的就留着，不喜欢的，将来找人卖掉。”

    章之窈按照萧晓玲给的密码，打开了那个藏在衣帽间里面的保险箱。

    她将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是我的私人财产，跟章立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有遗传到我的商业头脑，我的那些公司，你可能管不了。你去问问周世辉，看他有没有兴趣接着做。如果他不想做，我就得找人来接。你是想直接当老板，还是把公司卖掉？”

    “我好好想想。”

    “这事你确实得好好想想。昨天车祸的事情，我想了一晚上，我怀疑是杜家的人干的。你留在沈城的话，会很危险。所以，你想卖掉公司的话，我也支持你。”

    萧晓玲的话说到这里，章之窈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是冤枉了她。

    她忍不住有些羞愧。

    萧晓玲见章之窈低下了头，她误会了。

    她以为章之窈，是在为了她的事情难过，她就赶忙安慰章之窈说：“我们这种商人，不过是活着的时候，赚点小钱而已。谁还想到要去做百年企业啊？公司卖掉就卖掉，没什么可心疼的。”

    “我明白，确实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有什么本事守家业。”

    “这不怪你，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也有不擅长的。”此时的萧晓玲，特别的通情达理。

    “我爸，我是说我亲爸，你能告诉我是谁吗？”章之窈想了想以后，还是轻轻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想找他？”

    “不想，就是有点好奇。”

    “没什么可好奇的，人还是糊涂一点好。”萧晓玲对这个话题，好像有些不悦。

    章之窈只得点头，“你说得对。”

    萧晓玲眸色淡淡地看了章之窈一眼。

    过了片刻之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跟前男友分手以后，心情很不好。那段时间，生活就过得很混乱，我找了很多个男公关。所以，你爸可能就是他们中间的某一个。”

    章之窈听到萧晓玲这话，脑袋一懵。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真的这么不堪。

    萧晓玲看着章之窈脸上的表情，安慰她说：“人的来处并不重要，反正最后的去处都是一个，那就是死。再说了，你这么漂亮，也是来自他的基因。完全遗传我们萧家的话，你不可能长成这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还得感谢他。”

    歪理也是理。

    这一点，章之窈明白。

    “章立彬这个人，狼心狗肺，眼睛里面就只有钱。我死了以后，你还是要好好防着他。”

    章之窈轻轻地点了点头。

    “周世辉这个人，没有什么脑子，做事又很冲动、鲁莽。不过，好在你治得住他。你想跟他结婚的话，你自己好好合计合计。”

    “女人这一辈子，不怕自己笨，就怕眼光不准。我跟前男友处了十年，我一直以为他很爱我。”

    “他们家很穷，他又没什么本事，就是那样，我还打算跟他结婚。”

    “没想到，你外公给了他一百万，他就跑来不见了。最可笑的是，他把钱花完了以后，还觍着脸回来找我，还想吃软饭。吃屁啊，他。”

    “章立彬就更可恶了，他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还到处毁我的名声。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跟他离婚了。”

    章之窈见萧晓玲越说越离奇，她简直怀疑，萧晓玲得的不是宫颈癌，而是脑癌。

    她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几年，无论是章立彬，还是萧晓玲，他们都没有真正爱过她，关心过她。

    结果，到了最后，大家竟然都是为了她，才勉强生活在一起。

    章之窈觉得，这些话，是她此生听过的最大笑话。

    但是，她也懒得去反驳萧晓玲了。

    萧晓玲行将就木，她说什么，做什么，不过都是想让她自己心里舒服而已。

    至于旁人怎么听，怎么看，其实她一点都不在意。

    想通这些道理之后，章之窈就特别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