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窈见孙楚文，已经清醒过来，这才松开了，捏住他鼻子的手。

    她用手摸了摸他的面颊，发现他的脸冰冷。

    再看看他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此时，也是乌青一片。

    章之窈不明白，孙楚文的体温，为什么会这么低。

    她就伸出手去，尽力地将他的上半身，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她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孙楚文取暖。

    因为紧张，也因为腿部抽筋，章之窈的全身，也开始不断地颤抖。

    但是，她紧抱着孙楚文不放。

    她担心，自己一松手，孙楚文就会失去求生的意志。

    她将自己的脸，紧贴在孙楚文的面颊上，她想给孙楚文一点力量。

    也许是孙楚文，感知到了章之窈的意图。

    过了片刻之后，他的双眼，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

    他哑着声音，对章之窈说：“谢谢你救我。”

    章之窈见孙楚文，已经能够说话，她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她知道，方山杉和船长都在驾驶舱，那里可能听不到她的喊叫。

    她不记得，她从驾驶舱出来的时候，那两位救生员在哪里。

    她就只能拼一下运气了。

    她扯着嗓子，大声叫着祝汉昇的名字。

    章之窈喊的力气太大了，嗓子几乎破音。

    就在这个时候，祝汉昇恰巧走到外面的甲板上，接从美国来的，一个很重要的工作电话。

    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赶忙放下手机，寻找声音的方向。

    等发现水面上的章之窈和孙楚文时，他吓得直接挂断了电话，扔掉了手机。

    他一边叫：“救生员，救生员”，一边自己先跳下了水。

    此时，游艇离章之窈和孙楚文，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两位救生员，听到祝汉昇的叫喊时，这才发现三人，已经落在水里。

    他们中的一个人，赶紧进入驾驶舱，大叫了一声，“船长快调头，有客人落水了。”

    另一个人拿起救援绳，站到甲板上，准备随时救援。

    船长听到救生员这话，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赶忙推开方山杉。

    他从方山杉的手中，抢过船舵，直接调转船头，往回走。

    好在方山杉将船，开得并不太快。

    游艇比祝汉昇还先开到，章之窈和孙楚文的身边。

    此时，孙楚文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侧靠在救生圈上，紧闭着双眼。

    而章之窈的双手，仍旧搂抱着，孙楚文的上半身。

    祝汉昇看着孙楚文，因为泡水，而有些发青的脸。

    他忍不住，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问章之窈，“你还坚持得住吗？”

    章之窈扶着救生圈，点了点头，“我没问题。”

    “他怎么样？”祝汉昇说着，就伸出手去，探了探孙楚文的鼻息。

    “有呼吸、有脉搏，应该问题不大。”

    这时，游艇上的救生员，往水中抛下了两根绳子。

    祝汉昇将其中的一根，绑在了孙楚文的身上。

    他让救生员，先拉孙楚文上船。

    等孙楚文安全上去以后，他才游到章之窈的身边。

    他将另外一根绳子，绑在章之窈的腰上，让她先上船。

    章之窈见祝汉昇，深谙水性，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她也就不再谦让，自己先上了船。

    祝汉昇见章之窈上去之后，他游到游艇的旁边，他让救生员伸出手来，他拉住其中一个人的手，直接上了船。

    他站到甲板上以后，就赶紧去看孙楚文的状态。

    两位救生员，守在孙楚文身边。

    他们见祝汉昇过来，就赶忙说：“我们已经给他检查过了，溺水的时间不长，肚子里面的水，都已经吐出来了。”

    “幸亏这位小姐，救他很及时，他现在应该没事了。”

    祝汉昇听到这里，冲着章之窈点头，以示感谢。

    章之窈紧抱着双臂，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祝汉昇见孙楚文，始终紧闭着双眼，一言不语。

    他的脸上，阴云密布。

    听到外面的动静，客舱里的人，全都出来了。

    众人见到这三人的模样，都诧异不已。

    他们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轶一看到孙楚文的样子，她就赶忙将他，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她想帮他暖和暖和身子。

    她像哄孩子似的轻声问：“你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是想游泳吗？”

    章之窈刚想说，他是自己掉下去的。

    肖轶就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章之窈赶忙闭嘴。

    肖轶用自己的手掌，轻轻地擦拭着，孙楚文脸上的水迹。

    脸上的水擦完以后，又用手指捏着，他头发里面的水。

    方山杉看到这三人的模样，她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附在章之窈的耳边，低声问：“你们怎么掉下去的？”

    章之窈看了看，肖轶和孙楚文的方向。

    她用眼神示意方山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事回岸上再说。

    肖轶用手，探了探孙楚文的鼻息，发现他的呼吸平稳而绵长。

    确实没有溺水昏迷的迹象，她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王晓斌跟另外两位思楠的工作人员一道，将孙楚文抬进客舱休息。

    章之窈也在方山杉的搀扶下，浑身虚浮地走了进去。

    祝汉昇转身走进驾驶舱，他让船长，尽快往岸边开。

    船长听到祝汉昇的吩咐以后，他赶紧将游艇，往离这里最近的码头开去。

    章之窈身上的白色运动背心，泡了水以后，湿哒哒地紧贴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祝汉昇回到客舱的时候，他见章之窈的衣服，紧紧地黏在她的身上。

    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无所遁形。

    近两年，除非出席很重要的宴会，章之窈已经极少，穿着贴身的衣服示人。

    此时，她的身型，却全然暴露了出来。

    章之窈坐在椅子上，双臂环抱，借以遮掩自己的胸部。

    方山杉见章之窈，一脸的别扭。

    她就赶紧将自己的防晒衣，脱了下来，裹在了章之窈的身上。

    但防晒衣，也很快就湿透了。

    章立彬为了表现出，他对章之窈的关爱。

    他学着肖轶的样子，站到了章之窈的身边。

    他一边用手，帮章之窈绞着长发上的水，一边问：“窈窈，你冷不冷？要不要爸爸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穿？”

    章之窈累得，已经不想多说什么话了。

    她冲着章立彬，轻轻地摇了摇头。

    章旭东和章旭平，也找到工作人员。

    两人要来瓶装矿泉水，就帮章之窈冲洗起了，黏在她腿上的淤泥。

    那些泥，是刚刚章之窈被救生员拉上船的时候，在船舷上蹭到的。

    随着日头上升，天气迅速地热了起来。

    章之窈已经不再觉得冷，她只是觉得有些狼狈。

    救生员在他们返程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岸上的人，带毛巾和干净的衣服，过来帮忙。

    游艇靠岸的时候，船运公司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将毛巾和干净的衣服，递给了他们。

    在王晓斌的安排下，一行人坐车去了，离河岸最近的一家酒店里休息。

    肖轶身上的衣服，因为抱过孙楚文，此时也有些湿了。

    祝汉昇就开了三间钟点房，供他们四人洗漱、更衣。

    其余的人，都坐在酒店大堂里休息。

    一进入房间，章之窈就赶紧走到淋浴间去，冲洗自己身上的那股子怪味。

    许是前一段时间，刚刚涨过洪水。

    现在水质虽然清澈了，但水腥味仍然很明显。

    章之窈冲洗了好几遍，好像仍旧能够闻到。

    她的眼前，也一遍一遍地浮现着，冷彻的水中，孙楚文闭眼下沉时的样子。

    她仿佛看到了，那年夏天的自己。

    即将沉入大海时，那种绝望和无助的表情。

    在那个世界里，就只有漫无边际的水，冰凉刺骨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