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物化生，狄陌和小后桌一起翘了，来到空教室继续鏖战竞赛题海。

    虽然对于时空之力的掌握者和时空之力的赋予者来说，似乎和浪费纸笔电力没什么区别。

    自习开始前，狄陌自作主张地去了趟学校超市又跑了趟寝室，木槿笙自顾自地在试卷答题纸和草稿本上尝试用仿宋印刷体作答。

    “嗯？这是什么。”少女写下一个圆得不像话的句号，抬起头来才发现课桌的右前角摆上了一只白色保温杯。

    “生姜可乐，在寝室煮的。你稍微喝一点，或许能让肚子好受些。”少年挠着脸蛋，目光移向窗外。

    终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木槿笙按开保温杯盖，热热的可乐味混合着浓郁但不辛辣的姜味扑鼻而来，如果没闻错的话似乎还有点柠檬或者柑橘在里面。

    狄陌装模作样地开始解题，注意力全在隔壁的女孩子身上，抄既视感中的答案都能抄歪了。

    “谢谢你，知道我需要这个。”木槿笙捧起杯子，一时间竟觉得气味有些怀念。

    ——没想到他高一的时候就会煮这个了。

    女孩的脸上久违地浮现轻松的微笑，好像只有难得的一刻才能像个普通的女高中生，感受正常的学校时光。

    某个白毛小子内心也是一阵雀跃，看来他没有猜错。和「狄阡」不一样，正常女生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特别暴躁。

    女孩知道他误会了，不过也不急着解开。初春的阴雨天气，喝喝姜汁可乐可以驱寒，有助于身心健康。

    轻抿一口，甘甜微辣，味道正好，看来这个年纪就已经颇为擅长了。

    ——所以他之前给多少女孩子煮过这个了？

    某个白毛小子突然一阵恶寒。

    生理期的妹子，心情比六月的天还多变呢。

    “呃…木同学，该不会味道不好喝吧。”狄陌有点没想明白，他已经按既视感中最受好评的方式方法煮这杯生姜可乐了。

    “味道…很好。”木槿笙摇摇头，为表所言不虚，又吸着空气嘬了一小口，“我很喜欢。”

    ——喝了很多很多年呢。

    “喜欢的话，明天我再，呃…明天还需要吗？”狄陌并不清楚临时小同桌（小后桌翘课限定）的规律，好像更不适合问。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刚结束喔。”木槿笙回答得无比含蓄。

    “这、这样吗…”狄陌听懂了。

    …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也就是第二节课课后。

    手机震了起来。

    〔袅〕：陌子，政治老师请了病假，要不要去刷个体育课课时？

    对喔，这个学期还一节体育课都没上过呢，狄陌心念一动，顺手戳了回复。

    〔陌〕：走呗，爱德华去不去？

    〔袅〕：他被国画课勾走了，今天刷美术课课时，让我们自己去。

    〔陌〕：行，一会儿见。

    在大约五六年前的某次「高中减负」改革后，之江省的高中普遍转为副课课时制。即每个学生自由选择非主课的时间去体育场馆打卡，运动45分钟即记录一个课时。每人每学期刷满30个课时就算得到平常分，这是体育成绩及格的基础。

    美术和音乐课同理，对应的副课老师一般常驻办公室，偶尔在艺术教室讲讲课，主要时间通过在线渠道联系。

    体育老师则时常出没在运动场地，比如下午四点的室内篮球场，在场上活跃的某个身影，就是着名的袁神…不是，袁弘。

    “说到篮球，那可真是居家旅行装b耍宝之必备道具啊…”江袅望着球场内的大猩猩，感慨不已。

    “哈哈…”狄陌干笑两声，确认了一眼学生卡的入馆打卡时间。

    一般来说打卡之后，只需要适量运动半节课的时间，就能认为该名学生达成一个课时，学期末被抽查到也不要紧。

    “哟，陌哥、袅哥！”熟悉的声音从球场边的候补席上传来，这种仿佛在雨天都能破开云雾的阳光气息，正是班长陆乔。

    “乔哥，我们刷课时来了。”江袅直言不讳，“一会儿随便打两节凑二十分钟就好。”

    “你这么说真不怕被袁老师听到。”陆乔无奈笑骂，“陌哥你呢…喔我知道了，你也一样纯刷课时，篮球哪有墨大小姐重要？”

    狄陌还在疑惑班长怎么突然扯到然然，一旁的牢袅已经心领神会地回头看了。

    室内篮球场的入口处，正是控制着轮椅进入的墨颖然，此时的她刚刚打完卡。

    “然然，你怎么来了？”

    毫无疑问引起了场上学生的注意。

    “那不是墨大校花吗？推着轮椅来打篮球，这么励志？”篮球少年特有的热血笨蛋形象。

    “你在说什么，墨大小姐以前运动水平吊打咱们的好不好？”好吧篮球少年中也有理智的聪明人。

    袁弘见状只好暂停球赛，下场慰问墨颖然。

    虽说以墨大小姐的成绩和身家，必不可能当体育生当运动员，但落个双腿失能的境况是谁都不乐意见到的。

    “你好，墨同学，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袁弘的措辞水平也是大猩猩级的，“不知道你们班主任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体育成绩免修了。”

    免修就是默认及格，什么都不做就能及格，当然也只是及格。

    对于全科目优的她来说，及格还是太扎眼了一些。

    “袁老师，我可以正常参加体育课和体育考试的。”墨颖然没有在意袁神话中不得体的部分，转向某个急匆匆的白毛，“狄陌，能麻烦你给我个篮球吗？”

    狄陌知道她想做什么，从收纳筐中取出一个，拍拍上面的灰尘，瞄准轮椅前的地板反弹传球。

    “啪——”

    “真是温柔。”墨颖然毫无负担地接住球。

    然后迅速抬起双臂，投篮。

    “噗——”

    身处场外、距离篮筐水平距离超过五米、坐在轮椅上投篮的空心入网。

    热血的篮球少年发出惊叹。

    理智的篮球少年陷入沉思。

    袁弘只觉得喉咙苦涩。

    他半年前就知道这位墨大小姐简直和电视上的大小姐形象反着来。运动全能，一手乒乓球打得神乎其技，球场上释放的气场和威压毫不逊色于传说中的张姓大魔王。

    如今真的是…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然然？”狄陌也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你说她装b吧，没有觉得哪里有爽感；你说她逞强吧，她本来就很强，不存在「逞」的成分。

    “如果这不能证明什么的话…”墨颖然好像在追问，也好像在自言自语，随后按下了轮椅内侧的某个按钮。

    只见扶手下方、座位内侧的挡板无声打开，一副外骨骼从中出现，固定在双腿的外侧。

    随着机械卡扣的咬合，外骨骼宣告安装完毕。

    墨颖然…站了起来。

    “我去，这也太酷了，赛博大小姐！”

    “2077竟在2036年…”

    狄陌可没心情理会篮球少年的感叹和玩梗，反而感到阵阵不安，“然然，你这是？”

    墨颖然自然地笑笑，“之前没告诉你吗，为了以防万一，轮椅上一直准备着这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狄陌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现在完全不是「以防万一」的「万一」吧？

    明明周六的时候还说非战场不用外骨骼，甚至不惜在卫生间那么狼狈…

    “赛场如战场，我们还没在篮球上较量过吧？”墨颖然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小竹马的心思。

    ——反倒是我好像看不穿你了。

    “…行，别怪我欺负你。”狄陌用最软的语气说最硬的话。

    本以为失去了部分记忆的人会更好懂，然而事实证明恰恰相反。

    这也是对我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