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有些惊诧,随后红了脸,“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笨,都写脸上了。”林云亭很了解自家宝贝疙瘩,那胆子就跟兔子似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缩回自己窝里了。
“我……”苏寒自暴自弃地说,“我就这样了。”
随便你爱要不要吧,反正不挣扎了,摆烂了。
林云亭轻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苏寒的背脊,“宝贝,亲一下?”
苏寒把头埋进男人肩头,“不亲。”
林云亭顿时笑得更大声了。
说起林云亭和苏寒的相遇,那实在是太俗套至极了。
苏寒这一生过得也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不够好。
他出生之前,家里已经有三个哥儿了。
他和几个哥哥在家中也算是能有温饱,虽然没遭受什么肉体上的苛待,冷待和白眼却是少不了的。
虽然家中并没有将他抛弃,却一直给他灌输着哥儿要是不干活就没用的思想。
后来家中又生了个汉子,便更是觉得这头前几个哥儿没用了。
前三个哥儿都让家里嫁出去换了钱,轮到他时,却出了意外。
那年他十八岁,在村子里算不得模样好的哥儿。再加上他额头上福印也浅,平时也畏畏缩缩,因此也没什么人上门提亲。
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那些来提亲的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穷鳏夫。
那几个碎银子,苏家瞧不上眼。
眼看着家中唯一的汉子读书需要束修,既然无人提亲,他家里就琢磨着把他卖去楼子里。
因为他从一个混子嘴里听说,隔壁县的青楼刚开业,正是缺身世清白的哥儿。一个年轻的哥儿,少说也能卖五十两。
苏父一想,家里这个吃白饭的哥儿长得也不丑,平时也没有苛待他,现在正是到了该他报答家里的时候了。
既能换些钱给弟弟读书,还能给家里修一个好点的青砖瓦房。
当然卖儿子这事儿说出去实在不光彩,将来说不定还会影响小儿子的前程,所以苏家老两口想了个法子。
那就是假装隔壁县的人上门提亲,让苏寒‘嫁’去隔壁县。
那天苏寒的小爹告诉他,给他找了门好人家,嫁给去只管享福。
苏寒也不奢望什么享福,只要未来的夫君不打他,给他吃饱饭,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最后等待他的是被信任的爹爹卖进了青楼。
他哭得撕心裂肺。
“小爹爹,不要卖了我,我会干活,我会挣钱,我给弟弟挣束修,不要卖了我。”
字字泣血。
却唤不醒苏家老两口。
苏父从老鸨手中拿过五十两银子,就这样从苏寒的眼前走了。
苏寒被龟公强行拖入楼里,他虽然胆子小,却也是有骨气的。
他双手死死地扣着地面,十个指尖拖出了长长的血痕。
可他一个弱哥儿,哪里是身强体壮的龟公的对手。
他只能看着双亲远去的背影,眼泪模糊的视线,十指连心的痛楚在此刻已然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的心更痛。
他以为他只要乖一点,吃得少一点,农活儿多做一点……
他以为只要自己肯努力,攒下钱,将来嫁给一个心地善良的男人,两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
可为什么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卖掉,成为万人枕的妓子。
不要……不要……
他只是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哪怕穷一些也没关系,苦一些也没关系。
他有双手,只要他肯勤劳,日子就肯定能过好的。
可这一切……终究是奢望了。
苏寒绝望地闭上眼。
“人家既然不愿意,就算了呗。”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多少钱,卖给我。”
老鸨了解男人,救风尘嘛,自古以来都是男人们的最爱。
他当即道:“两百两银子,这哥儿就归你了。”
男人从怀里掏出银票,自言自语道:“哎,还好之前去二哥店里顺了点钱。”
老鸨是个生意人,左右手一倒腾就净赚一百五十两的买卖,啥子才不做。
他将银票收好,示意龟公放人。
苏寒因为挣扎得太久,这会儿已经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软软地栽倒在地上。
老鸨将卖身契交给男人,“这位郎君,现在他是你的人了。”
男人撕掉卖身契,蹲在苏寒面前,“喂,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苏寒抬起头,朦胧的泪眼里,他看不清面前的男人,只觉得他似乎穿了一身军服,不过穿得不太好,歪歪斜斜的,看起来不太像正经的兵。
男人叹了口气,将人拉起来。
“现在你自由了。”
苏寒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放声大哭起来,豆大的眼泪砸在地上。
他哭得认真,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这条街虽然不是闹市,却还是有那么些路人来来往往的。
“喂,你哭什么啊。”男人有些烦躁,“别哭了行不行,我最烦哥儿哭了。”
苏寒赶紧擦眼泪。
他的手指全都被磨破了,这会儿整个手都血淋淋的。
男人看不下去了,带他去医馆包扎。
他将身上最后十两银子交给苏寒,“行了,咱们就此别过,我走了。”
苏寒没有地方去,他又想起男人给出去的那两百两银子。
他默默跟着男人。
林云亭走了一会儿,顿住,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苏寒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嗫喏着说:“我……我没有地方去。”
“……”林云亭知道,自己救了一个大麻烦。
苏寒虽然现在没哭了,但是脸上的泪痕明晃晃的,明眼人一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也不能把人扔大街上,林云亭认命地把他领回家。
“你以后就住我这里吧。”林云亭说,“我平时很少回来,你就帮我看家吧。”
苏寒望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底慌得要命。
可他转念一想,他现在都没有家了,能有个住的地方,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
林云亭说自己不常回来住,那是真的不常回来。
将他领回家之后,也就坐了半个时辰,林云亭就回军营了。
苏寒自己一个人也不敢住大些的屋子,那些屋子一看就极好,他不敢逾矩,所以只默默收拾出杂物间,和一堆冷冰冰的兵器睡在一起。